一般除了他的祕書之外,沒人能進他的書房,現在波莫娜也不會再無知得進去了,她來到了隔壁王后的客廳,就像那些半夜坐着馬車來的歌劇女明星一樣在裏面等他。
在客廳裏放着一艘海船模型,波莫娜分辨了一下,據說拿破崙從埃及偷渡回國發動霧月政變時就是坐的威尼斯艦船米爾隆號,這艘船的模型看起來就很像是一艘威尼斯的船。
上流社會女性用與生俱來的魅力是一張可以掩飾貧困的通行證,可是要是想要在這裏留下,卻不是隻靠美貌就足夠的。
同樣入住杜伊勒裏宮也很容易,留下來卻並非那麼簡單,被送上斷頭臺的恐懼感,以及凱旋的成就感同時集中在這個充滿了洛可可風格的客廳裏,座鐘鐘擺發出沉悶的聲響,這規律而有節奏的聲音讓波莫娜感到了窒息感,波莫娜覺得他恐怕離精神錯亂不遠了。
沒多久她就聽到書房的門開了,門口傳來迅捷的腳步聲,她看了一下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覺間一天快結束了。
門被“砰”的一聲關上,拿破崙手上拿着一把馬穆魯克劍,他原本是沒有戴劍的,雖然她不知道他是從哪裏弄來的,但她可不希望這把劍戳在自己的身上。
“你有什麼好解釋的”他皺着眉,眼神兇狠而充滿厭惡,就像是在看某種臭蟲。
“你接觸過中介嗎”波莫娜問“那些小子就把我當成中介了。”
他用費解的眼神看着她。
“他們希望通過我,接觸到你,然後你給他們權力,去實現他們的野心和計劃,我覺得這事該謹慎一點,別像蓬巴杜夫人把魁奈介紹給路易十五一樣,把法國的經濟弄得一團糟。”波莫娜看着他笑着搖頭“你不會以爲我在跟他們調情吧”
他在客廳搖搖晃晃得走了幾步,剛要張口問話。
“其中有個年輕人,他要寄一個劇本給我,我會讓我的侍女蘇菲去接手,他說了一個不錯的主意。”波莫娜在他說話之前說“你的有些政令頒佈之後在平民中產生了誤解,他打算用歌劇的形式來重新解釋,你禁止人們打網球是禁止賭博,不是爲了讓網球成爲國王和貴族的特權是嗎”
“你怎麼知道”他臉上的怒容平緩了很多。
“不是我說的,是那個年輕人說的,我本打算看過他的劇本之後再跟你說這件事,但你顯然不情願等了不是嗎”波莫娜譏諷着說“你剛纔在想什麼說給我聽聽。”
遭受過感情傷害的波拿巴將軍捂着自己剛毅的下巴,陷入了沉默之中。
“也許有的女人需要靠征服很多裙下之臣來證明自己的魅力獲取自信,但我不是那種人。”波莫娜坐在了一張小沙發上,她可不敢坐那張長沙發“我讀書是爲了武裝我自己的頭腦,而不是爲了取悅別人,我丈夫常抱怨我不像個正常女人,有一位祭祀,他說大自然既然將我生爲女人,就該以女人的價值和道德去生活,否則我就會成爲一個不男不女的怪物,既不討男人喜歡,也不惹女人喜歡。”
“我有不同的看法。”他坐到她坐的那個沙發扶手上,用怪腔怪調的法語說“我以爲雌雄同體代表着藝術品。”
“你可以不必討好我。”她冷淡得說“我可以走了嗎”
“你去哪兒”
“顯然你今天肯定住這裏,我不回那邊去去哪兒住”
拿破崙好像這時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你有叫琴納先生等我嗎”波莫娜又問。
“你別急着走”
“強盜可不會等你優柔寡斷。”波莫娜抓起他手裏的劍,將它給抽了出來,刀鋒散發着刺目的寒光。
當逃兵潛入了莊園時,梅蘭妮裝着拿起劍,一副打算與之拼命的樣子,可是她根本就不敢殺人,幸好有斯嘉麗開槍打死了那個逃兵,不然莊園裏的人就危險了。
“倘若我不給你用它的理由,你爲什麼又要用它對着我,士兵”波莫娜將劍給收了回去“你打算像盧梭所寫的那個野蠻人一樣協迫我嗎”
“你想從政嗎”
“不,女人可不該插手政治,前朝就是女人插手太多才亡國的。”
“那是因爲她們很愚蠢”
“你去過威尼斯,有沒有聽說過塞西莉亞”波莫娜又打斷了他。
“她是誰”
“她是奧斯曼帝國蘇丹穆拉德二世的寵妃,她是個威尼斯貴族的私生女,土耳其人入侵威尼斯時被劫持,然後獻給了蘇丹,她幫助威尼斯在熱那亞的外交中爭取到了優勢。”
“你想成爲她”
“我想強調的是外交優勢。”波莫娜困惑皺眉,她怎麼會想起這個比喻。
“如果沒人教你,那你天生就會勾引人。”拿破崙平靜得說“你想像她一樣影響我”
“我說了傻話對嗎”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但總體感覺他現在不生氣了。
“我最近都會待在琴納先生身邊,不會去大特里亞農宮住了。”她低聲說“你既然希望建醫院”
“醫院隨時可以建,我要用琴納先生的聲望。”拿破崙打斷了她“我的聲望越高,反對者想反抗我就越困難,你先回去吧,記得好好幫我招待客人。”
她覺得這話說得很有問題。
但她還是離開了這個小客廳。
“喬治安娜。”在她打開門的時候,拿破崙忽然說道“我不想殺你,你明白嗎”
“我不給你殺我的理由,你爲什麼要殺我”她又把那句話重複了一遍,然後甩手關上了門,讓他和瑪莉安託瓦內特的幽靈獨處。
她確實在,不過不是珍珠白,和血人巴羅一樣身上沾滿了銀白色的血,或許因爲那血是從脖子上流出來的幾乎將她全身都給弄成了銀白色,而不是巴羅般只是胸前沾了一點血跡。可惜麻瓜看不到,只有巫師纔看得到。
西弗勒斯走進了一間沙龍。
隨着宮廷禮儀的重新復興,曾經一度關閉的沙龍又開始興起,只是大家的穿戴和舊時代不一樣了。
越是看起來寒酸的人,越是容易被人懷疑,西弗勒斯這一身光鮮的穿着讓他暢通無阻,沒人會懷疑他是個賊。
他接過侍者托盤裏的香檳,聽着那些年輕人圍繞着一個貴婦人高談闊論,不過他們說的是法語,他一個字都聽不懂。
然而就在這時,他忽然發現了一個熟人,於是他走了過去,主動和對方打了招呼。
“你好,喬萬尼。”西弗勒斯對那個在威尼斯認識的吸血鬼說,後者愣了一下。
“我認識你”
“他們在說什麼”西弗勒斯繼續用英語跟喬萬尼交談。
“只要大多數人的財產和名譽沒有收到侵犯,君主只需要和少數的野心者鬥爭,但要是一個君主貪婪、霸佔其臣民的財產和妻女,則會讓君主被人憎恨,一個君主應該考慮避免那些使自己惹人憎恨和蔑視的事情,如果他能夠做到這些就是盡了自己的本分,波旁王朝的國王連自己的本分都盡不到,難道他們就不該被推翻嗎所以有人認爲爲路易十六正名是無意義的,即使那些宣傳冊上說他是個仁慈的人。”喬萬尼抿了一口香檳“這些話根本不是發表演講的人原創的。”
“我知道,是君主論上寫的。”西弗勒斯微笑着說“而且我還認識另一個讀過這本書的人,他正好是個貪婪又霸佔別人的妻女的暴君。”
喬萬尼看着西弗勒斯。
西弗勒斯指了一下自己的犬牙“吸血鬼是嗎”
喬萬尼臉色變得凝重而慘白。
“我沒惹麻煩。”
“我知道,這就是我爲什麼和你說話,而不是殺了你的原因。”西弗勒斯慢悠悠地說“我纔到巴黎,需要有個懂英文的嚮導,你做我的嚮導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