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兒立刻喫驚道:“你何時量過他腳?”
少女含羞不說話,躺着的新娘子插嘴道:“她偷偷去尋了你們換下來的舊鞋!”
貓兒心下的愧疚便多了一層。
她雖用“行大事者不拘小節”自我開解過,然而見少女對蕭定曄真的上了頭,卻又不忍心見芳心破碎的那一刻。
她從新娘面上取下紗布,示意新娘坐起身,一邊用溼帕子擦拭其面上粥水,一邊出聲道:“我那外甥,其實已有了心上人,等回去就要定親了呢……那女子十分的賢良淑德,家中殷實。”
納鞋底的少女手上動作一頓,立時失了那一股興致勃勃的勁頭。
貓兒又找補道:“這鞋底納的真好,這兩日我外甥在村裏多找活幹賺兩個銀子,多尋阿妹買幾雙鞋子,可好?”
那少女便怔怔坐在一旁,嘆了口氣:“我就知道,那般的男子,怎能萍水相逢,就一眼看上我……”
失落神情只持續了幾息,便又轉的高興:“賺兩個銅板也不錯,賺了錢,給我阿爹扯布做衣裳。”
又低頭看了看貓兒的腳:“阿姐可需鞋子?”
貓兒心下鬆了口氣,忙忙道:“先盡着我外甥,男人在外奔波,最是費鞋。”
此時她爲新娘面上抹上好面油,開始上妝。
待全臉塗抹過細細糯米粉,再一低頭,卻一拍腦袋:“竟忘了刮鍋底黑灰。”
納鞋底的少女是個熱心腸,立刻將鞋底放在炕沿上,請纓道:“我去刮,要多少有多少。”
過了不多時,她端着一碗鍋底灰匆匆進來,似笑非笑道:“阿姐快去看看吧,你家外甥要被幾個嬸子活喫啦!”
然而這話無論如何理解,都是指蕭定曄此時處於弱勢。
一個帶刀大男人能處於何種弱勢……?
她穩着不起身,接過鍋底灰,用指尖挑了極少一撮,同多一些的糯米粉混合攪勻,用指腹沾取,塗抹在新娘鼻樑兩側、臉頰邊緣。
少量多次,新娘原本平平面頰,立刻顯得立體起來。
站在一旁的姑娘目睹了這一神奇效果,卻終究忍不住心下癢癢,又轉身而出。
等貓兒開始爲新娘用鍋底灰畫眉時,那姑娘再一次風風火火的竄進來:“阿姐,你快去看看吧,你那外甥快哭了!”
貓兒這回終於有了反應。
她同新娘道:“暫且等一等,我去英雌救個美就回來,不耽擱你出嫁。”轉身騰騰出了房門。
尋常莊戶人家,宅子並沒有幾進幾齣,也不分內宅外宅。平日進出,無論男女都是自家人,便也不講究男女避嫌。
今日主人家辦喜事,闔村人皆來幫手,衆人更是進進出出,混在一處。
貓兒一出屋子,便聽見一陣娘們兒的肆意鬨笑。
她循着笑聲而去,但見院門口堆放柴火處,十幾個婦人圍着一人,或交頭接耳,或放聲大笑。
而被圍在最中間低頭劈柴,險些被一羣娘們“活喫”了的,不偏不倚就是她外甥。
此時她外甥雖然頂着一團鬍子,整顆頭卻都是肉眼可見的通紅。
面頰吆肌緊緊繃緊,可見內心在竭力壓抑想要手拿兩把大斧悶頭亂砍的衝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