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內胭脂鋪 >第343章 狸貓換太子(一章)
    客棧窗外一輪明月,撒下三尺清暉。

    牀上的姑娘睜着眼,正靜靜望着守在牀畔的青年。

    光影暗淡,蕭定曄沉睡的面孔幾乎全部隱藏在黑暗中,只留一個輪廓。

    然而她便是不看,也知道他是何模樣。

    橫眉入鬢,鼻樑高挺,人中極深,爲原本的薄脣拉起了一點脣珠。

    就是這點脣珠,給了他生氣。便是在他拉着一張臉的時候,在她看來,也沒有那般大的殺氣。

    她一直都知道,他中意她。

    她在宮變中毒發醒來,被他誤會她和柳太醫有情,後來他表現的像是對她已忘情。

    然而她知道他並沒有。

    他面對她的時候,便是面無表情,甚至帶了些不耐煩,可他的脣珠微微上翹,泄露了他的僞裝。

    此時他面向她,側躺在牀畔,因爲她逼毒,人已倦急,面上胡茬又長了幾許。

    扎手。

    她輕輕探首過去,吻在他脣上。

    扎臉。

    青年在夢中感受到了她的吻,極低聲的喚了聲“阿狸”,摟着她的手臂緊了又緊,唯恐她忽然消失。

    她抿嘴一笑,又前傾過去,更重的吻在他脣上。

    他忽的驚醒,一個翻身,頓時跌落在牀下,一臉震驚的望着她。

    她便有些掃興。

    難得她會主動,卻險些把孩子嚇壞。

    青年顯然還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瞪着眼睛看了許久,方捂着心口長吁一口氣:“還好是你……”

    這話泄露了些不一般的信息。貓兒立刻爬起身,匍匐去牀邊伸手拉過他衣襟,惡狠狠道:“你以爲是誰?還有誰?”

    姑娘的面孔在淺淺月光下,顯得有些猙獰,猙獰的讓人心動。

    他不由抿嘴一笑,低聲道:“我做了個夢,夢裏好多好多女子,爭着搶着要同我親小嘴。我着急,得守着清白,不能讓她們得逞。”

    貓兒雙眸一眯:“結果呢?”

    他眼中笑意盪漾:“結果,我一個沒防住,便被一個姑娘搶了先。她吧唧一口親上來,我就嚇醒了。”

    “嚇醒?”她開始吆牙切齒:“是嚇醒,還是樂醒?”

    “嚇醒,一定是嚇醒。怎麼會樂醒?我會是眼皮子那般淺的人,只親一口就樂醒?”

    貓兒一把將他拉向身前:“你還想如何?”

    他眼中笑意更甚,立刻貼向她,斷斷續續道:“當然是得……親兩口……”

    夜更深,街面上巡夜更夫兢兢業業敲響了四聲梆子聲。

    貓兒躺在蕭定曄懷中,講着她在地下甬道里遇上的詭異事:“……我隱約記得,那經文裏有幾句話,‘西有梧桐,引鳳相棲……身有翼兮,翼有靈……君權天定,天有不仁……鳳之所向,道之所至……’”

    她支起身子望着他:“你說,這是何意?那紅衣女子的裝扮又是何意?他們斂財要做何事?”

    他的神情漸漸凝重,一瞬不瞬的望着她:“你可能記得,那烏黑大鐵門上的雕紋?”

    她凝神想了許久,搖搖頭:“進入那裏的情景,我不是全能記起來。他們所謂的‘聖水’中,定然含了要讓人短暫失憶的藥物。”

    他盯着她望了半晌,忽的轉了個話題:“你真的忘記你進宮之前的所有事?你的家鄉,你的父母兄妹,你的族人?”

    她搖搖頭:“你知道,我輕易不會騙你。”

    他深吸一口氣,道:“我在甬道里整整巡視過十二時辰,經過那烏黑鐵門數十次。我看的清清楚楚,那鐵門上雕刻的花紋,曾在別處也出現過。”

    “皇陵後山。”他一字一字道。

    她倏地一驚,失聲道:“鳳翼族?”

    他點點頭:

    “那夜我潛入府衙,尋輿圖便尋不着。後來便瞧見王三和一個身穿斗篷之人鬼鬼祟祟進來。我偷偷跟在其後,陰差陽錯被當成護衛。

    王三和那女子在進入鐵門之前,曾攀談過幾句,聲音極小,只能聽出,二者仿似關係不一般,甚有淵源。”

    “親事!”她倏地想起早間她在王家正院外聽到的寥寥幾句話。

    她急急道:

    “王三提到一個人名,雲嵐。

    他和這位叫‘雲嵐’的姑娘有親,會全力支持她。想來,那紅衣聖女和‘雲嵐’即便不是同一人,也甚有淵源。

    王三因爲和雲嵐的親事,纔會支持紅衣聖女的行動。”

    蕭定曄眉頭蹙的更緊,遲疑道:“若此事真和鳳翼族有關,紅衣聖女便是在……假冒你?你纔是鳳翼族聖女!”

    貓兒吆脣半晌,疑道:“會不會,鳳翼族有好多聖女?比如,他們當初送我進宮,已知我沒有活路,便選定了另外一名聖女?”

    他搖頭道:

    “不會。宮中保留有零星鳳翼族的書冊,其中提到過,鳳翼族選擇聖女非常嚴格。

    下一代聖女,須由上一代聖女指定。若上一代聖女身故,便由族中長老數人經過數年觀察,纔會選出最合適之人。

    是寧缺毋濫的原則。”

    他憂心忡忡道:“三哥原本就和鳳翼族頗有淵源,我擔心此事是他所爲。扶植一個假聖女出來,四處斂財,爲戰事做準備。”

    貓兒立刻道:“我想起,王三的正院裏,有個漢子曾提到,那聖女在府尹大人老孃過壽當日,就要起事。究竟起何事,卻未再提及。”

    蕭定曄正色道:“無論是何事,都一定不會是好事。”

    她忙道:“可需我再下去甬道探一探?”

    他面上原本的沉穩倏地消失,吆牙切齒瞪向她:“胡貓兒,不允許你再以身涉險。半步都不能!求求姑奶奶爲我想想,我若是看到你再出現在險境,我當場自刎!”

    貓兒卻抿嘴一笑:“你不會,你有大欲望,江山你不要了?”

    他長嘆一口氣,一下又一下撫着她的髮絲,低聲道:

    “人情急之時,哪裏會顧及那般多?你若真出事,就要了我的命。

    你此回僥倖,飲下的聖水只有迷幻作用,可若是砒霜等劇毒之物呢?我還能再看到活着的你嗎?”

    他說到最後一句話,聲音已然有些嘶啞,她不由扌包緊他,也像他平日撫慰她一樣,一下又一下撫着他的背,低聲道:“我錯了,不該讓你擔心。”

    他正色道:“你知道錯了就好。你是我的堅強後盾,我知道你安全,纔會沒有後顧之憂去涉險。我沒有後顧之憂,又武藝高強,就一定不會有危險。”

    她點點頭,將腦袋埋進他懷中,鬱郁道:“道理我都懂,可那日你原本說好一個時辰就回來,卻再也沒有露面。我擔心你……”

    他心中又甜蜜又惱怒,最後全然化作心底的一聲喟嘆,將她緊緊摟在懷中,低聲道:“你明明愛我愛的要死要活,卻又嘴硬不願和我重修舊好。難道你要我動強,你纔會認命?”

    她倏地從他懷中滾去牆角,捂緊衣襟,防備的望着他:“蕭定曄,你敢!”

    他脣角一勾:“你低頭看看,你身上的衣裳,可還是你今早才換上的衣裳?”

    她立刻低頭一瞧,不由嗚咽一聲。

    哪裏有衣裳?孃的都是底衣好嗎?

    身上的肚蔸,比她今早新換的質地差太多。

    她立刻撲上去便要廝打他。

    他樂的她投懷送扌包,將她箍在懷中,含笑道:“爲你逼毒,你汗如漿出,爲夫總不能讓你穿着溼衣昏睡。爲夫替你選的肚蔸,你可中意?水紅暗紋,極襯愛妃膚色。”

    她氣的渾身發顫,爬起身便要尋髮簪,他不由笑道:“莫說我未輕·薄你,便是真有,難道你真想弒夫?”

    她聞言,方迴轉身用被子將自己包嚴實,憤憤道:“蕭定曄,你就不是個好人!”

    幾個連環腳將他踹下牀,警告道:“你再敢對我這般,你信不信我……”

    她想不出她要如何威逼他。

    這廝不要臉起來誰都制不住他。

    蕭定曄嘆一口氣,低聲道:“你放心,在同你當夫妻這件事上,只有你答應了,我纔敢伸手。”

    他厚着臉皮往牀上一躺,瞬間便打起了呼嚕,無論她如何推搡都耐他不得。

    她靠在牆上怔忪半晌,又低聲連“呸”他好幾聲,彷彿這般不停歇的“呸”,便能將他呸成一個謙謙君子。

    等她坐累了,看到眼前的青年依然打着呼嚕睡的高興,一時又想,憑什麼要用旁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最後旁人睡的開開心心,她卻靠在牆上受累。

    她一瞬間想通,立刻倒頭睡去,不久便呼吸沉穩。

    打呼嚕的青年聲音一停,終於睜開眼,長臂一伸便將她重新攬在懷中,一牀薄被將兩個人都蓋住,方嘆息道:“溫香r玉在懷,卻要當君子,真真是煎熬。”

    眼睛一閉,跟着她一起進入了美夢。

    辰時的日頭將整個客房照金光燦燦,客房裏的兩人穿戴整齊坐在桌前,開始制定新的計劃。

    蕭定曄蘸着茶水,在桌上一副簡圖上畫下一點:“這裏是府衙,那假聖女便藏在此間,不會日日都外出。我假扮王三進入府衙,同她周旋。”

    他再蘸溼手指,在另一處畫下一點:“這是王宅,你儘量用你那珍珠之事拖住王三,莫讓他白日在府衙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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