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兒躺在牀上,一顆心拔涼拔涼。
從沒有這般涼過。
她縱然不久前才用離去威脅過蕭定曄,然而她也只是在嘴上說說。
可蕭定曄付諸了行動。
他真的趕着馬車離開過,將她一個人放在了路邊。
雖然沒有一炷香的時間,他就回了頭,然而那一刻她的心裏,彷彿被刀割了好幾條口子。
到現在還汩汩流着血。
男人,果然是個靠不住的物種。
只有銀子才靠的住。
想起銀子,她心頭的刀傷又多了幾刀。
銀子也是個靠不住的,容易傷她的心。
可男人可以離開,她不能讓銀子也離開。
銀子得尋回來。
那不是一兩二兩,不是十兩二十兩。
那是五千兩,五千兩啊!
她當初就是爲了一船價值五千兩的珍珠,才從歲月靜好的龔州,腆着臉去了衢州,要尋衢州總兵求情放船。
如若她放的下五千兩,她就根本不會去衢州,不會與蕭定曄重遇,不會踏上逃亡路。
五千兩不見,那簡直是要她的命。
且荷包裏還不僅僅是銀牌,還有印章啊!
等她尋回東西,她就想法子回龔州。
便是立時回不去,她有銀子在手,她還愁沒地方去?
她一咕嚕從牀上起身,思忖着如何去尋回銀子。
一般偷兒得了大筆銀子,會去作甚?
享受。
食與色。
那偷兒是個男子,一定會先往勾欄裏去一趟。
他偷到的不是幾十兩,是五千兩。
暴發戶的心態,貧窮時越享受不起的,突然有了大筆銀子,一定會彌補內心遺憾。
那偷兒定然會去往平日高攀不起的青樓,睡一回高攀不起的姐兒。
就這麼辦,往桂州最豪華的青樓裏去尋!
她在房中踱來踱去,原本想的熱血沸騰,彷彿五千兩銀票和印章已經裝進那金絲銀線的荷包裏,只等着她一伸手就能取回。
等她將手伸進袖袋,現實立刻向她潑了一盆水,將她澆的透心涼。
身無分文。
自從她得了那金絲銀線的雙鳳荷包,她因着稀罕其上花色,便得了個矯情的毛病。
原來所有銀錢都是散亂放進袖袋裏,現下卻是先裝進荷包,再將荷包塞進袖袋。
於是便宜了那賊子,向她一伸手,便將她掏的一乾二淨。
她一文錢都沒有,如何進青樓?
她對青樓並不陌生。
她的買賣便進駐了繁華州府的一二等青樓。
偶爾她去巡視合作伙伴的實力時,也曾扮做男子,於夜裏往青樓一探。
青樓的規矩,不管今兒選未選到可心的姐兒,但凡恩客要踏足入內,先得交酒水銀子。
京城一等青樓的酒水銀子是五十兩,龔州的也要三十兩。
她忖着桂州,少說要二十兩。
二十兩於她來說不算多,可一文錢愁死英雄漢。
她便是想當了頭上髮簪,可現下是夜裏,當鋪打烊,她去何處當銀子啊。
她知道他身上有銀子。
逃亡路上,他的銀子和他的人都能屬於她。
然而時至今日,她連人都不想要,更何況去向他借銀子。
她胡貓兒就是渴死餓死,也不會再向他伸手!
思來想去,唯有兵行險招。
青樓裏向男客收酒水銀子,可不向姐兒收啊。
她裝扮成個姐兒,稍稍捂了頭臉,僞裝成外出送客後要回房的模樣,說不定就能混進青樓裏去。
五千兩銀子和與蕭定曄分道揚鑣保尊嚴的衝動,刺激的她激情豪邁,立刻開始改造起衣裳來。
她現下的衣裳本就不俗,同姐兒相比,只是捂得有些嚴實。
領口得開大一點。
袖子得剪的短一點。
裙襬得略略撩上去一點。
她將改造好的衣裳穿好,對着銅鏡打量。
唔……
領口開的有些太大。
袖子剪的有些太短。
裙襬撩的太上去了些。
她想了想,又將剪下去的衣領重新套在頸子上,暫且將自己遮嚴實。等到了青樓門口,再亮出家夥事兒不遲。
面上的妝容,她輕車熟路。
畫姐兒妝也不是第一回。
上回僞裝成姐兒進廣泉府,用花汁、鍋底灰就能勉強畫了一回,此次手邊有王三爲她準備的妝粉,其效果只會錦上添花。
待她脫了繡鞋只着羅襪,輕輕打開房門,又扭頭往桌上的銅鏡照了一回,心下爲自己打氣:“頭牌,絕對是頭牌。頭牌出馬,手到錢來!”
……
時已二更,客棧樓上靜悄悄。除了外間路上的嘈雜聲,房客們已進了夢鄉。
貓兒輕手輕腳下了樓梯,穿好繡鞋,用帕子遮了半張臉,向守在門邊等客的夥計相問:
“小哥兒,此處一等一的青樓如何走?奴家相公沒了蹤影,我得去捉一回j。”
夥計正守着鋪子無聊,聽聞貓兒此般說,立刻來了看熱鬧的精神頭,十分熱心的站在門邊爲她指路:
“姐姐可真是問對了人,小的最是知道這些。
這條路往前走,到了盡頭左拐,再走到中間,整條街最熱鬧的高樓,便是‘軟玉樓’。
‘軟玉樓’便是整個桂州一等一的青樓。”
他指完路,見貓兒一身孤勇便要擡腿,不免又熱心了一把:“姐姐就空着手去?那青樓可養着一堆打手,你赤手空拳如何捉j?”
貓兒一想,有道理,她得尋個防身之物。萬一進了青樓被臭男人糾纏,她得自保。
她正想着要尋何種武器,夥計已麻利的遞上一把剪子:“剪子正好兩個刀尖,一次戳中狗男女,方便的緊。這是小的私人饋贈,不收銀子。”
貓兒將自己上下一打量,剪刀是好,可她沒地方藏啊。
她探問道:“小哥兒可方便包一包辣椒麪?”
夥計一拍大腿:“姐姐可真是捉j捉出了經驗,辣椒麪能遠攻能近防,果然比剪刀好用。你等着,小的這就進後廚,爲姐姐包一包來。”
只過了幾息,夥計便精神抖擻而來,手裏拿着個油紙包,雙目炯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