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對寨子兩千多寨民有大恩的英雄,他確然也瞧見了夾道的寨民。
青年們英姿勃發,形象比他平日看到的好了幾個臺階。
可那些青年往他這個方向掃來的時候,目光中可疑的帶着扭捏和羞澀,這是個什麼路子?
他又不是個斷袖的,他們這般看他是什麼毛病?
寨民們帶來的不惑只在他心尖一掠而過。
當他被貓兒送出山寨門時,他的疑慮就更大。
貓兒的動作太利索。
一隻腳跨出寨門,只擡臂向他擺了一擺,連第二隻腳都沒往出邁,就利索返回,同陪在她身畔的丫頭興奮的說起了什麼。
他獨自站在白馬邊上,迎面瑟瑟涼風吹來,他覺着有些心涼。
傳說中的依依不捨呢?
傳說中的執手相看淚眼呢?
傳說中的“送你送到小村外”呢?
他原本在朝寨外而行的時候,心裏還準備了諸多的安慰法子,以防貓兒太過傷心,又癡纏着要和他一起走。
他想着他如何的摟着她吻着她,如何向她承諾一定爲她守身如玉,如何輕柔的爲她擦拭眼淚,自己如何難捨的上了馬然後她在馬後不停歇的追逐……
結果他才牽着馬出了寨門,懷着一腔的兒女情長要同她告別,一轉身,人呢?
人跟着丫頭又說又笑的回了寨子!
他覺得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他的阿狸一瞬間成熟了。
成熟的有些太理智了。
理智的有些太懂事了。
懂事的讓他不適應了。
他原想瀟灑上馬一走了之,等他跨上馬,揚起的馬鞭甩不下去。
他不甘心。
他調轉馬頭,朝着寨門裏喊了聲“阿狸!”
貓兒住了足,同丫頭還說了兩句話,才顧得上轉頭望他,十分爽朗的向他揮手:“馬——到——成——功——”
他的心往下沉了沉。
他不甘心道:“我走了喲!”
她繼續爽朗:“一——路——順——風——”
他一吆牙,繼續道:“這一走可能就是兩年喲!”
她繼續爽朗:“保——重——身——體——”
她爽朗完,再向他拋了個飛吻,轉身同丫頭邊走邊笑道:“各門派顏俊體健的男弟子全到齊了?”
丫頭笑道:“全到齊了。門主們原本還想着爲聖夫說說好話,可聖夫走的急,門主們便也罷了,又派了弟子回各派去繼續喚人。現下差不多到齊了,只等聖女前去。”
貓兒點點頭,和丫頭邊說邊行,再未想起要回頭。
哪裏不對勁?哪裏不對勁?
他一吆牙,將馬往寨門口的樹上一栓,擡腳就跟了上去。
……
會客廳裏,貓兒飲了一口茶,望着站在當地含羞垂首的一位男弟子,點點頭:“不錯,不錯,沉穩內斂,看着像是疼媳婦兒的人。先留着。”
邊上百媚門的弟子立刻記下姓名和所屬門派,發了個號牌給男弟子:“三十二號,先去隔壁候着。”
男弟子捏了號牌,鼓起勇氣偷瞧貓兒一眼,紅着臉轉身出了會客廳。
待下一位弟子進來,按例先接受百媚門女弟子們的盤問時,貓兒覷空端起茶杯吸溜一口,瞥了眼百媚門門主:“你的親事如何打算?若想嫁,早早成親。成親的傢伙事兒都是齊備的,正好你也能用上。”
站在貓兒另一側的心竅門門主精神一振,目光灼灼望向對面的心上人。
百媚門門主卻不看他,卻千嬌百媚的一笑:“平日屬下沒注意,今兒沾着聖女的光一瞧山寨中的青年們,倒是開了一回眼界。原來我各門派竟有這許多優秀男弟子,真真是……”
心竅門門主着急道:“你……”
百媚門門主轉身睨了他一眼:“我如何?難道當着聖女的面,我要說假話?”
貓兒立刻附和着:
“沒錯沒錯,親事得好好選,千萬不能被什麼情情愛愛矇蔽了雙眼。
你等可知,女子普遍比男子壽命長?所以夫妻要想同年同月同日死,就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女子一定要嫁個比自己年歲小的,兩個人才有望一起進棺材。”
她側首望向坐在角落的聖藥門大門主:“大門主說說,從醫學角度,我方纔說的可有道理?”
大門主還未說話,站在他身後瘸着一條腿的庫狄郎中卻登登後退了足足三步。
大門主微微側首,眼風餘光從自家高徒面上掠過,思忖了一番,終於還是保持了一貫的作風,訕訕一笑:“聖女所言有些道理,男子比女子年歲小,確然有許多好處。”
他身後的庫狄郎中小臉倏地煞白。
貓兒抿嘴一笑,心中卻嘆了口氣。
不知她家死鬼現下在何處,可真的如她所想着了她的道。
門主們陪着貓兒坐了一陣,貓兒又點評過了諸多男弟子。
詭道門門主忖着自家弟子多數歪瓜裂棗,入選的可能性不大,便起身告個罪,出了會客廳,一路往茅房而去。
他剛剛推開茅房隔間門,便被一隻大手揪着衣襟拽了出去。
他慌忙護住褲腰帶,望着眼前的青年,結結巴巴道:“你……聖夫……沒走?屬下只中意女子,從十八歲到六十歲都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