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奔騰年代——向南向北 >1752 吳傻子 (謝謝黃皮皮!)
    劉立杆表舅和雯雯倩倩,用本地話在和大腦殼聊天,劉立杆站起來,走了出去,他走到院子的門口,朝水庫看去。

    整個水庫,目測有大半個足球場大,但劉立杆前面看過那本《寧遠縣小型水利工程產權證》,知道這水庫實際的面積,其實比一個足球場還大,因爲羣山環繞的原因,才讓它看上去顯得小了一些。

    現在夏季,水庫和江河是不一樣的,水庫因爲氣溫太高,山上長時間沒有下雨,入庫的水量不足,而因高溫蒸發的水分又多,下流因爲雙槍,灌溉的需求和使用量大,現在應該是水庫的枯水期,至少也是平水期。

    但劉立杆看到,這紅嶺水庫裏面的水位,並沒有低下去很多,水庫貼着水面一圈的山,水常年淹不到的地方是綠色的,容易被水淹到的地方,草木不能生長,水位低的時候,會露出一截褐黃色的岩石,就像給這水庫鑲了一道裙邊。

    劉立杆看到,這褐黃色的一圈,只有半米左右,說明即使在這麼炎熱的夏天,水位和豐水期相比,也不過淺下去半米左右。

    劉立杆看了一會,往回走,打麻將的人還在打麻將,看的也還在看,他們已經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麻將裏,對劉立杆的進出熟視無睹,劉立杆走近大腦殼的辦公室,聽到他們裏面,說得也很熱鬧,劉立杆就是在這裏已經待了兩年多,也不能完全聽懂當地的土話。

    劉立杆不想進去參加他們的聊天,就沿着辦公室門口的走廊,朝辦公樓的另外一頭走去,走到最頭上一間,劉立杆意外地發現,這辦公室裏還坐着一個人,坐在桌前看書,雖然天氣炎熱,外面打麻將的聲音又很吵,但他坐在這裏,彷彿入定一般,看上去就很清涼。

    劉立杆站在門口咳嗽了一下,對方擡起頭來看着他,劉立杆看到這人四十歲左右,鼻樑上架着一副深度的黑框眼鏡,眼鏡的一條腿,還用橡皮膠纏着,橡皮膠纏上去的日子也已經很久,膠布都發黑了。

    劉立杆從口袋裏掏出香菸,問他:“抽菸嗎?”

    對方趕緊擺了擺手說不抽。

    劉立杆指了指他對面的桌子,問:“我可以坐嗎?”

    對方說可以,可以。

    劉立杆在他對面的辦公桌坐了下來。

    “你們這地方不錯。”劉立杆沒話找話。

    “有什麼不錯的?”對方用手推了推眼鏡架,看着劉立杆,認真地問。

    劉立杆本來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對方認真了起來,劉立杆只好說:“風景不錯,空氣也不錯。”

    對方點了點頭:“這個倒是真的。”

    對方說着,隨手拿過了桌上的一張紙,夾到了書裏當書籤,然後合上書,劉立杆看到,他在看的是一本電工方面的教材。

    對方發覺劉立杆盯着他的書看,自我解嘲般地說:“大學裏的教材,我都快還給老師了,這幾天沒事,找出來看看。”

    劉立杆略吃了一驚,沒想到就在這樣一個快倒閉的小水電站,還有一個大學畢業生?

    劉立杆忍不住問:“你在這裏,是做什麼工作的?”

    “技術員。”

    “技術員?”劉立杆疑惑了,這鬼地方,還需要一個專職的技術員?

    對方似乎看透了劉立杆在想什麼,他大概平時,連聊天的人都沒有,今天碰到一個願意聽他囉嗦的,就老老實實地說:

    “大學畢業的時候,就分到縣水利局當技術員了,人家有本事有背景的,都往上走,不是提幹,就是升職稱,我這種沒本事沒背景,還不被人待見的,就越走越低,始終是一個小技術員,管辦分離的時候,就被分流到了這裏,其實,嗨,也就是給別人騰編制。”

    對方說着自己的事情,語調平靜,沒有太多的憤怒,倒是有太多的無奈。

    “不過,就像你說的,這裏也很不錯,至少清靜。”對方又補了一句。

    劉立杆笑笑,他說:“我姓劉,叫劉洋,太平洋的洋,請問你貴姓?”

    “免貴姓吳,吳仁貴。”對方說,“聽說鎮裏要把這電站賣了,你們是來買電站的?”

    劉立杆說不是,“我們就來看看,對了,這個地方值得買嗎?”

    “值不值得我不知道,不過,就現在這個樣子,經營得好,至少不應該會虧,不會走到賣電站的這一步。”吳仁貴說。

    “哦,爲什麼?”劉立杆好奇了,問。

    吳仁貴看了看劉立杆後面敞開的門,他和劉立杆招招手說,你過來。

    劉立杆站了起來,走過去,站在吳仁貴的側邊,吳仁貴擺了擺手說,別站這裏,擋着光線。

    劉立杆移動了身子,站到他的身後,吳仁貴這才從桌上拿過一張紙,又從筆筒裏抽出一支筆,刷刷地在紙上寫出一串數字:

    “2500X0.65X10X0.26=4225。”

    劉立杆看着這一串數字,莫名其妙,吳仁貴寫完,又推推眼鏡架,然後盯着劉立杆問:“明白了嗎?”

    “不明白,什麼意思?”劉立杆說。

    “呲,這是一道簡單的數學題。”吳仁貴對劉立杆連這麼一道簡單的題都看不懂,有些不滿。

    劉立杆笑道:“我知道這是一道簡單的數學題,可這每一個數字後面的含義,我可一點都不知道。”

    “好吧。”吳仁貴嘆了口氣,開始解釋給劉立杆聽:

    “這個電站的裝機容量是兩千五百千瓦,理論上每一個小時可以發兩千五百度電,當然,實際會有損耗,損耗按百分之三十五計,所以出來這個零點六五,明白了嗎?”

    “明白。”劉立杆說,吳仁貴繼續說下去:

    “也就是說,每個小時,實際可發電一千六百二十五度電,這裏的水量比較豐沛,平均枯水期、平水期和豐水期,每天工作十個小時是可以的,就是這個‘10’,寧遠這裏的上網電價是兩毛六,最後,就出來這個數字,這是電站每天應該有的收入。”

    吳仁貴用筆點着最後那個4225,和劉立杆說,劉立杆吃了一驚,他問:

    “每天四千多,那一個月就是十二萬多,這樣說來,你們這裏應該不至於連工資都發不出啊?”

    吳仁貴抽了一下嘴角:“所以我說,不至於到賣電站的地步。”

    “那怎麼會說,連工資都發不出?”劉立杆不解了,問。

    吳仁貴用筆“篤篤篤篤”敲着那一串數字裏的“10”:“就是這個保證不了,平均每天發十個小時的電都不能夠保證。”

    “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