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奔騰年代——向南向北 >1879 打虎上山
    小個子落荒而逃,那個壯漢,還是雙腳前後急速地倒着,移到了臺前。

    他朝下面看了看,緊貼着身體的左臂突然張開,高亢激昂的歌聲從他嘴裏噴涌而出,就算是向南和殷桃、丁友松他們,聽不懂他在唱什麼,也知道這應該是一首王者之歌,這個黑傢伙,在給自己的勝利加冕呢。

    下面羣情振奮,歡呼起來,好像還喊着他的名字。

    就像突然而起時一樣,他的歌聲戛然而止,繼續“嘿嘿嘿嘿”着,身子在臺前移動,微微屈起了雙腿,躬起了背,使他自己的個子挫下去一截,這個時候,他不再是前後急速地倒着腳,而是左右左右,雙腳踩着自己“嘿嘿嘿嘿”的節奏移動着。

    他不時就用手指着臺下,被他指着的那些人,都往後退着,搖着頭,他得意地笑着。

    他從舞臺的那邊,開始移到了這邊,看到了站在臺前的,張向北他們這幾個中國人。

    他用手指指着張向北他們就沒有放下,接着就開始有節奏地謾罵了起來,一邊罵一邊不時還“嘿嘿嘿嘿”的,這種謾罵就是挑釁,他不僅罵他們是黃皮膚的侏儒,有奶臭的小孩,還把他能想起的中國人的名字,一個個從嘴裏蹦出來,一個個罵一遍。

    從秦始皇到蔣介石,毛XX到李小龍,一口氣報了十幾個名字,一個個數落了一遍,還張冠李戴,連胡志明也當中國人一起罵了,在場的人都鼓掌起鬨着。

    張向北他們這才明白,前面那些人爲什麼這麼好客,給自己讓路,還把他們讓到了臺前,原來就是爲了要看這好戲。

    他們一定是知道,每一次這個壯漢,都會找站在臺前的人面對面羞辱一番,今天來了幾個中國人,在這個場合很特別,那不正好,正好就把他們送到前面去。

    壯漢指着張向北他們,用說唱的形式不停地謾罵,又不停地朝他們招手,意思是讓他們上去挑戰他,張向北氣得牙癢癢,他說:

    “他媽的可惜我不會唱歌,不然我要上去,教訓教訓這個傢伙。”

    “我來。”丁友松說。

    其他的人都愣了一下,殷桃罵道:“就你那公鴨嗓,來個屁。”

    “我不和他比嗓子,就和他比嘴快。”丁友松說。

    “上上上,管他。”張向北和小虎說。

    兩個人一邊一個,讓丁友松也不用從上臺口上去了,就從這裏,把他託舉到了臺上。

    那個壯漢,看到丁友松上來,故意裝作是嚇了一跳的樣子,往後面退了兩步,下面發出了一片鬨笑聲。

    等到丁友松在臺上站直,下面就笑得更歡了。

    前面那個小個子,說是小個子,其實也只是在黑人裏面小,他身高也有一米七幾,而丁友松只有一米六三,站在那個壯漢邊上,就像一個小孩,最慘的是他還帶着一副眼鏡,臺上的燈光又太明亮,使他的臉色看上去發青。

    所有這些,都讓丁友松顯出一副可憐兮兮、被欺負的樣子。

    這兩個人面對着面,反差也太大了。

    下面的人都快要笑翻了,那個壯漢也來火上澆油,他退後一步,握着麥克風的右手放到胸前,朝丁友松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下面觀衆響起了一片尖銳的口哨聲。

    壯漢示意丁友松先來,丁友松站在那裏深吸口氣,丁友松是學作曲的,前面在臺下的這一會,他早就把他們說唱的節奏和旋律掌握了。

    “操你媽逼,操你媽逼,操操操操,操你媽逼……”

    丁友鬆開始唱了起來,張向北他們大笑,臺下其他的人,也不知道他唱的是哪一國的語言,都有些懵了。

    丁友松的音質雖然不好,但他唱起來的時候,音準卡得很準,音一準,也就沒有那麼難聽了,加上他已經摸到了規律,知道這個傢伙,之所以大受歡迎,不就是因爲他嘴巴利索嘛,自己只要比他唱得快就可以,他像機關槍,自己就像一把豆子撒出去。

    丁友松還有一個優勢,那就是他唱的是中文,他唱什麼,下面觀衆一句也聽不懂,所以他就不需要管自己唱出來的,前言搭不搭後語了,不用過腦子了,反之,這個壯漢,他唱得是英文,不僅要唱得快,還要唱得讓下面人明白,他在唱什麼。

    丁友松可以亂唱,他不可以,兩人甫一開始,他就已經吃了虧。

    丁友松把自己腦子裏冒出來的,所有的髒話都罵了出來,一句髒話後面隨便加一兩個字,就把韻押上了,張向北他們聽不清楚他在唱什麼,臺下其他的觀衆,反倒覺得他唱得很好,很流利,不是都押着韻嗎。

    張向北他們肚子都快笑痛了,丁友松罵人的說唱,他們聽得一知半解,但他們聽到他一會兒上海話,一會兒普通話,一會兒又是他們寧波話,抑揚頓挫,滔滔不絕。

    那個壯漢,大概也是沒碰到過,還有口齒比他還流利的,有些懵了。

    第一輪的時候,丁友松唱的時候,還有人在噓他,但馬上被邊上的人制止了,大家都聽不懂他唱什麼,反倒努力地想聽清,等到那個壯漢開始唱的時候,有人歡呼起來,不過歡呼聲,比剛剛鬨笑丁友松的聲音要小,大概有人覺得,這個戴眼鏡的黃種人還比較帶種吧。

    還有人已經比較出來了,丁友松的節奏更快。

    到了第二輪,出現了一個奇怪的狀況,那就是丁友松在唱的時候,下面沉默着,等到那壯漢唱的時候,下面也沉默着,只有張向北他們的笑聲,在衆人的頭上徘徊着。

    丁友松覺得差不多了,突然就開始變調,他開始變調之後,壯漢也只能跟着變,但到了這個時候,壯漢哪裏是丁友松的對手,丁友松是那種現場都可以編曲的人。

    他就跟着壯漢變,等壯漢唱完,他就從他的調子再翻新,而且翻出了新意,摻雜了很多中外的音樂元素,甚至古典音樂的元素進去,那壯漢就有些傻眼了,而下面的觀衆,哪裏看到過這樣的鬥法,直覺得過癮,到了後來,他們不約而同地替丁友松鼓起了掌。

    小虎和張向北說:“沒想到小四眼這麼厲害。”

    邊上向南說:“那當然,上海音樂學院不是白學的。”

    櫻桃說:“他的伶牙俐齒,今天算是派上了用場。”

    那個壯漢,大概是在這個場合,從來也沒有輸過,他有點急了,感覺自己怎麼招招都被丁友松掐住脖子,說不出的難受,他一步步朝丁友松靠近,好像是跳着舞,但故意用身子去撞丁友松,丁友松哪裏經得起他的撞,對方一撞,他就一個踉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