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奔騰年代——向南向北 >1935 請你
    遊國棟很好奇,他問那姆,你是怎麼發現自己有這個能力的。

    那姆先和遊國棟說對不起,她記得遊國棟來找過她幾次,但每次,她都沒有理睬他。

    那姆說,她在準備表演或者表演當中,包括表演結束,她都緘默着不說話,也沒有太劇烈的動作,那樣的話,她會被打斷的。

    那姆解釋說,她表演的時候,好像是有兩個人存在,一個是在大家面前的,還有一個,是內心深處的自己,她必須集中注意力,傾聽內心深處的那個自己的召喚,她會告訴她,還不夠,這樣不夠,不夠,或者好了,就這樣好了,她要是聽不到她自己的時候,就會手足無措。

    這也就是她有時候會在表演的中間停下來,靜靜地站在那裏的原因,那個時候,她聽不到自己,必須努力地讓自己心靜下來,直到內心深處的那個自己,又重新開始呈現。

    每次表演結束,她也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夠讓那個表面的自己回來,回到現實中來。

    向南聽着那姆說,明白了,爲什麼自己在購物中心,去找那姆的時候,那姆只是看着她沒有說話,就是那一聲謝謝,她也是盡了很大的努力才說出來。

    向南理解這種感覺,她自己經常也會有這樣的體驗,特別是演出很投入的時候,結束之後下了臺,一時分不清檯上臺下,戲裏戲外,要經過很長的時間,纔會把自己從角色裏慢慢抽離出來,變成現實中的自己。

    那姆接着回答遊教授的問題,和他說,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出生在泰國北部的一個小山村裏,小時候村裏小夥伴多,但整個村子都很窮,他們沒有玩具,只能撿樹林裏的樹枝玩,男孩子們是拿着樹枝,互相追逐和打鬥,把樹枝當武器。

    女孩子們,就比賽把樹枝一根一根地疊上去,看誰疊得最多,每一次都是她贏,她好像只要拿起一根樹枝,就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應該怎麼放,那個心裏面的自己,從小就一直在,直到在倫敦的時候消失了,後來她回到泰國,才努力地尋找回來。

    她從小就喜歡一個人去樹林裏遊玩,不管走多遠,她都能夠找回來,也是內心的那個自己在引導着她,最長的一次,她在樹林裏消失了五天五夜,村裏的人都還以爲她被野獸叼走了,沒想到她又安然無恙地回來了。

    她在樹林裏的時候,就像是魚到了水裏,她一點也不害怕,哪怕是到了晚上,有野獸就在她不遠處嗥叫,她也不會害怕,總感覺還有一個人和她在一起。

    去樹林裏的時間長了,次數多了,她在樹林裏打坐和吸氣呼氣,感覺到樹木的精華都滲透到了她的身體裏,哪怕一天什麼都不喫,也不會感覺到餓。

    隨着年紀越來越大,內心的那個自己,也跟着一起長大,她的能力也在一天天地增強,但她自己是不知道的,還以爲她能做的事情,其他的很多人也一樣可以,她還很奇怪村裏其他的小孩,爲什麼會做不了。

    直到她後來去了鎮裏,去了清邁,才發現自己所具有的能力是獨特的,她能做的事情,別人都做不了,這樣,自己就努力地朝別人做不了的方向發展了,越發展,她內心的那個自己就越強大。

    “你是怎麼找到那個平衡點的?這個點理論上存在,但很難找到。”遊國棟問。

    那姆搖了搖頭,她說不知道,我就知道怎麼讓一個東西站起來。

    那姆說着拿過向南面前的一次性杯子,裏面還有三分之一的水,那姆左手平攤開放在胸前,然後右手把杯子放在左手上,閉上眼睛,緩慢地吸氣吐氣,睜開眼睛,右手的五根手指輕輕地捏住杯沿,把杯子傾斜了過來。

    兩隻手放下,左手的手背貼在桌面上,然後又微微閉上眼睛,開始緩慢地呼吸,左手抽開,杯子在右手還是傾斜着,手和杯子好像固定在空中一樣,紋絲不動,接着右手輕輕一放。

    向南和遊國棟還有房東,三個人都看傻掉了,他們看到,杯子就那樣傾斜着立在桌子上。

    向南連大氣也不敢出,生怕碰翻了那杯水,她伸頭看看,那杯子裏的水平靜得就像一塊玻璃。

    那姆伸手把杯子放平,三個人這才長長地吁了口氣,房東叫道:

    “是不是見鬼了?是不是見鬼了?杯子怎麼會這樣站着的?”

    她拿起那隻杯子,舉起來看看杯底,不相信,用手在杯底摸了摸,還把手放到鼻子前面嗅嗅,確認杯底沒有東西。

    她看了看那姆,又看看向南和遊國棟,還是不相信,伸手又在剛剛放杯子的地方用手抹了一下,沒有東西,側着腦袋看看,還是不信,伸手在那塊地方用手搓着桌面,其他的三個人都被她的舉動逗笑了。

    向南說:“這是你自己家裏的桌子,你還不信。”

    “不是不是。”房東頭歪了一下,問:“你們看到,她剛剛是不是把杯子這樣豎在了這裏?”

    向南說是,你沒有看錯。

    “怎麼可能吶,你們說說,怎麼可能?”房東喃喃地說。

    “理論上是可能的。”遊國棟說。

    “竟然有人真的做到了。”向南接上一句,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遊國棟交待房東:“你不要看着稀奇,晚上又把家裏人叫來,把隔壁鄰居都叫過來,讓她表演給你們看,那樣,就是打擾她了,知道了嗎?”

    “知道,知道,那樣就把她心裏的那個鬼趕跑了。”房東說,“他們要看,就讓他們去體育館看,反正都是免費的。”

    向南和遊國棟都笑了起來,遊國棟說,對了,就是這個道理。

    遊國棟把他們的對話,翻譯給那姆聽,那姆聽了,合掌朝房東鞠了個躬,房東趕緊學她的樣,也合掌鞠躬回去,大家又笑了起來。

    房東“嘖嘖”着:“我還是不相信,真的是見了鬼了。”

    遊國棟把房東的話翻譯給那姆聽,那姆朝四周看看,接着站了起來,八仙桌的四邊,一邊是一張長條凳,那姆把自己剛剛坐着的那張凳子拿了起來,雙手託着凳子,閉上眼掂量着,接着舉起來,臉貼着凳面,好像是在聽着凳子和她說什麼。

    她把凳子的一隻腳着地,整張凳子傾斜着立在地上,閉上眼睛,緩慢地吸氣吐氣,開始的時候,扶着凳子的手還微微顫抖,接着就一動不動。

    那姆睜開眼睛,輕輕地籲一口氣,把手放開,那張長條凳一隻腳着地,傾斜着立在了那裏,這邊的三個人忍不住鼓起了掌,一鼓掌,那凳子好像受到驚嚇一樣,倒了下去,幸好那姆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