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奔騰年代——向南向北 >1951 我們的過去 (謝謝老陳湯!)
    兩個人躺在牀上,譚淑珍偎依在劉立杆的懷裏,劉立杆和譚淑珍說了自己這幾年事情,把在譚淑珍心裏的那一塊空白給補上了。

    劉立杆老老實實,和譚淑珍說了雯雯和倩倩的事,說了劉雯倩的事,譚淑珍聽着,覺得自己應該生氣,但不知道爲什麼,又氣不出來,好像劉立杆說的這些事情,一點也沒有出乎她的意外,這些都是劉立杆會做的事情,要是劉立杆不這樣做,她反倒會感覺到意外。

    劉立杆能這麼坦然地把一切都和她說,譚淑珍覺得,自己如果因此生氣,反倒顯得小氣,但她當然,也不會因此而高興。

    劉立杆說完,譚淑珍沉默着,劉立杆問:“你在想什麼?”

    譚淑珍嘆了口氣,問:“你自己知不知道,你怎麼會這樣?”

    “知道,我放棄了。”劉立杆說。

    “什麼意思?”譚淑珍問。

    劉立杆沉默着,他在想,自己應該怎麼和譚淑珍說,譚淑珍好像聽到了他的心思,和他說:

    “沒有關係,你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反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不會在意的。”

    “我把我自己放棄了。”

    劉立杆一邊想一邊說,字斟句酌:

    “我曾經很努力地去喜歡一個人,想着,等着一個人,這個人雖然一直都沒有來,但我始終相信,她肯定會來的,可是,當小武到了海城,告訴我你和老貴結婚的消息時,我覺得天塌地陷,眼前的一切都坍塌了。

    “我覺得我自己就是一個傻逼,大傻逼,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把我自己放棄了,覺得一切都不值得。”

    劉立杆這樣說着,譚淑珍又哭了起來,譚淑珍說: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在哪裏,那個時候,我一個人,你知道我有多絕望嗎?我感到我被你們徹底地拋棄,一個人孤立無援,我已經走投無路了。”

    劉立杆摟着譚淑珍,親着她,劉立杆和她說:

    “我知道,我知道,我說這些,一點都沒有怪你的意思,張晨把一切都和我說了,他說得對,你那個時候要是知道我們在哪裏,有我們的下落,你爬都會爬到海南去,我相信你會的。”

    譚淑珍“嗯嗯”地點着頭,她也覺得自己肯定會的。

    劉立杆說:“可是我給你打的每一個電話,都被你媽媽罵回去了,金莉莉也打了,也被罵了,我給你寫了那麼多的信,我一直以爲你肯定是知道我們在哪裏的,只是你爸媽攔着,不讓你出來,一有機會,你肯定會出來的,唉,陰錯陽差,就這樣了,可能我們命該如此吧。”

    譚淑珍很想和劉立杆說,不是命該如此,也不是陰錯陽差,而是有人從中作梗,你寫給我的信,都被老貴給截了,我想給你寫信,又不知道寄往哪裏。

    那麼長時間沒有收到你的信,我還以爲你已經變心了,外面的世界多精彩啊,那個時候,社會上又把海南傳得那麼神乎其神,連中央電視臺焦點訪談節目都在報道,說省府路上,省政府門口站在街邊的都是失足女性,你到了那樣的一個世界,誰知道你會怎麼樣?

    譚淑珍強忍着,纔沒有把這些話和劉立杆說,馮老貴截信的事,馮老貴在的時候,世界上有兩個人知道,馮老貴不在之後,就只有她一個人知道了,她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也不打算告訴任何人,還是給老貴留一點尊嚴吧。

    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就是其他的人知道了又能怎樣,一切還能重新再來一次嗎,要是一切能重新再來,譚淑珍覺得,在張晨和劉立杆他們去海南的前一天晚上,媽媽讓人到團裏叫她,讓她回去一趟的時候,她就應該知道,只要自己回去就出不來了。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那天晚上,她就不僅不應該回去,而是連劇團裏都不要呆,應該躲到外面去,不,乾脆到國道,攔一輛過路車,她先跑到杭城,在杭城等他們,那樣,他們就可以一起去海南了。

    “到了後來,在寧遠,我看到你的那個廣告後,說實話,我很矛盾,很想回來又怕回來,一是覺得闖了這麼大的禍,回來沒臉再見你們,二是覺得,自己已經是一個爛人了,還回來幹什麼,我始終都在回與不回中間搖擺着。

    “直到有一天,我實在是忍不住了,打電話給老喬,想通過他側面瞭解一些你們的情況,結果,老喬告訴了我老孟的事,他和我說,孟平已經死了,那個時候,我絕望了,又一次自己放棄了自己,我覺得老孟的死是我害的。

    “是我介紹老孟認識老倪的,也是我拉着老孟,跟老倪去做期貨的,最後我們栽在了期貨裏,老孟連房地產都已經不做,他都準備在南京遊手好閒做他的包租公了,是我,又把他帶進了坑裏,包括在海南,其實也是我把他帶到坑裏的,雖然老孟從來也沒有埋怨過我。

    “老孟死了,我覺得我這個爛人在泥潭裏,已經沒有辦法自拔了,無可救藥,那天晚上,張晨給我打了電話,我就在船上,我連電話都沒有接,把手機扔進了水庫裏,我徹底把我自己放棄了,決定死不了的話,就在那地方爛下去了。

    “直到北北來了,他告訴了我南南的事情,告訴了我很多很多的事情,我才決定,不管回來之後會怎麼樣,我都一定要回來,南南是我的女兒,哪怕她很恨我這個爸爸,我也要回來,像一個爸爸那樣站在她的面前。”

    “你覺得你回來會怎麼樣?”譚淑珍問,“我們都會不認你嗎?南南連爺爺和奶奶都已經認了,她會不認你?我告訴你,南南比我們想象的懂事得多。”

    “是,是。”劉立杆嘿嘿笑着,“主要是你教育得好。”

    “少拍馬屁。”

    “嗯嗯,馬不要,我就要後面的。”劉立杆嬉皮笑臉,又開始動手動腳,譚淑珍迎合了他。

    譚淑珍起來,做好了早餐,這纔回去房間,把劉立杆叫醒,讓他起來喫早餐。

    兩個人坐在那裏喫早餐的時候,譚淑珍問劉立杆:“你待會和不和我一起去公司?”

    劉立杆搖了搖頭說不去。

    譚淑珍知道劉立杆這是拉不下臉,當初突然地拋下大家就走了,不管這麼多人的死活,這時又突然地回來,怎麼說,自己也會覺得害臊,還是給他時間,讓他慢慢地適應吧,等他適應了,覺得自己有勇氣去公司了再說。

    公司不去,那譚淑珍就把公司現在的情況和劉立杆說了,特別是他們這兩年調整戰略的情況,劉立杆說:

    “你的判斷很對,一是把戰線向一線城市收攏,二是降低資產負債率,這兩個都很重要,很可能最後會再一次救了‘錦繡中國’。”

    再一次,那就是說譚淑珍已經救過一次了,也確實救了,劉立杆這些年雖然龜縮在紅嶺水庫,但對外面的世界,對房地產的關注並沒有減少,房地產的虛火,他在寧遠那種偏遠縣城都感受到了,更別說沿海地區,他覺得現在整個的房地產行業不是瘋狂,而是癲狂。

    “我在想,現在購房政策在一步步收緊,越是收緊,資產的變現能力就越弱,對我們來說,風險就會越大,我在考慮,我們是不是還要進一步調整,不僅要降低資產負債率,還要增加現金的儲備,韓先生和說過一句話,我印象很深。”譚淑珍說。

    “什麼話?”劉立杆問。

    “韓先生說,房地產行業和其他行業不一樣,它是一榮俱榮,一垮俱垮的行業,誰都不要想獨善其身,那些劣質的房地產公司倒閉的時候,他們的效應,會在整個行業迅速傳導,會造成整體房價的下跌,那個時候,好的房地產公司也會跟着倒黴。

    “我對這話的理解是,我們在注重公司自身的風險時,更要注重行業風險,現在整個房地產行業,看上去很火爆,我覺得卻是在風口浪尖上,你看看調控的措施越來越嚴厲,但房價卻越漲越兇,說明什麼,說明雙方博弈的態勢已經出現了。”

    劉立杆點點頭說:“這樣只會逼出更嚴厲的政策,而且很可能不是針對房子,而是直指房地產公司本身的政策。”

    “對,這個時候,我想過了,我們唯一的辦法,就是做好現金儲備,同時,把戰線還要進一步收縮,就是一線城市,我們也要向市中心收縮,接下去,只拿城市核心區域的地塊,邊遠郊區的地一律不拿,風暴來臨的時候,先降價和難以出手的,肯定會是這些地塊的項目。”

    譚淑珍說,劉立杆點點頭說,我支持你的這個想法。

    “對了,你在家裏的話,我到公司,會把公司的一些資料都發給你,你就在家好好看看。”譚淑珍說。

    “不用,不用發給我了。”劉立杆說。

    “爲什麼?”譚淑珍奇怪了,問。

    “我不會回公司的,你們做的很好,公司裏已經沒有我的位子,你也不要受我影響,我回來,不是爲了要回公司。”劉立杆說。

    譚淑珍沒明白劉立杆在說什麼,不知道他這樣說,是在迴避還是賭氣,好吧,再給他一些時間,讓他自己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