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坐不動，彷彿自己纔是這個房間的主人。
白無涯徑直在徐國對面坐下，眉頭緊鎖，表情陰沉。
兩者同爲武術界大人物，然而一個自信從容，一個精神頹靡，此刻坐在一起，對比格外明顯。
“情況如何？”
徐國主動開口，關切發問。
白無涯搖了搖頭，沒有吭聲。
實際上，除了搖頭以外，他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難道要他告訴徐國，陰陽宗都是一羣無能飯桶，面對外憂內患，不思改變，反而忙着推諉責任，互相埋怨嗎？
他的臉皮還沒那麼厚。
“徐兄，有件事我想問你。”
默然片刻，白無涯用沙啞的聲音說道：“看在我倆相識多年的份上，請你一定如實回答。”
“白兄儘管問。”
徐國收起笑容，正色道：“只要不涉及個人隱私和真武門機密，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白無涯深吸口氣，雙眼緊緊盯着徐國的臉：“真武門消息靈通，可曾探聽到鄙派太上長老的下落？”
“我確實知道。”
徐國坦然與白無涯對視：“所以我纔來找你。”
白無涯頓時如遭雷擊。
他已經聽出徐國言語裏的暗示。
雖然心中早有預料，但親耳得到證實後又是另一回事。
“何大長老年事已高，壽數將近，卻遲遲無法突破三花聚頂境瓶頸。”
徐國隨口道出一段武術界內鮮爲人知的祕聞：“所以，他在數年前求助於真武門，希望借閱洗髓金經作最後一搏，閉關前，爲防萬一，又與真武門簽訂了託管陰陽宗的協議。”
“前段時間，隱堂長老傳來消息，明言何大長老閉關失敗，已經坐化，遺蛻目前保存於真武門祖庭。”
白無涯嘴脣動了動，良久之後，才發出細若蚊吶的聲音：“你的意思是，太上長老把陰陽宗賣給了真武門？”
徐國眼睛一眯，毫不猶豫地反駁：“白兄，此言差矣，何大長老豈會做出那種數典忘祖的事情？他只是爲陰陽宗準備了一條退路，避免隕落之後，陰陽宗被其他門派吞併！”
“不能被其他門派吞併，但是可以被真武門吞併，對吧？”
白無涯哂然一笑，臉上掛着明晃晃的嘲諷。
“真武門的體量已經足夠大了，不能再擴張下去，否則會引起武盟的不滿。”
卻沒想到，徐國否定了白無涯的猜測，而且理由無懈可擊：“更何況，陰陽宗目前剩下的那些歪瓜裂棗，真武門還看不上。”
身爲陰陽宗掌門的白無涯，竟覺得徐國的話很有道理。
“那你們想要什麼？”
白無涯不信徐國單獨來此，只是爲了找自己談心。
“首先，我們要抄錄陰陽宗的武功祕籍，作爲何大長老借閱洗髓金經的報酬。”
徐國開出條件：“其次，陰陽宗要聽命於真武門，配合真武門行事；最後，陰陽宗不能跟真武門搶奪新聖地的運營權。”
白無涯忍不住冷笑：“你們還真是一點都不客氣。”
“漫天討價，就地還錢嘛。”
徐國絲毫不臉紅。
“第一條我可以答應。”
“沒問題。”
徐國滿口答應：“你擬個名單交給我，我去跟他們談。”
“另外，就算最後陰陽宗聽命於真武門，也不代表成爲真武門的附庸。”
白無涯一臉嚴肅：“你們不能插手陰陽宗的內部事務，並要對太上長老的死亡，以及他與你們的協議保密。”
徐國盯着白無涯看了幾秒，後者夷然無懼的和他對視。
“行，我都答應你。”
察覺到白無涯內心的堅決，徐國忽然莫名一笑：“還有其他要求嗎？”
“有。”
既然決定投靠真武門，白無涯就不會再猶豫半分：“目前陰陽宗面臨着寶林派的巨大壓力，生存空間越來越小，真武門要阻止他們繼續擴張。”
“你的要求還真不少。”
徐國搖頭嘆息：“這筆生意，分不清我們到底是賺了還是賠了。”
“既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喫草，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
白無涯不屑地冷哼一聲：“你們打算利用我們，總得給我們點甜頭嚐嚐。”
徐國無言以對。
正如白無涯所說，世界上沒有無本萬利的買賣，想得到什麼，總得付出些什麼。
徐國沉吟良久，心中不斷權衡，最終還是了白無涯的所有要求。
他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穩固真武門的地位。
只要把陰陽宗綁上真武門的戰車，付出再多也值得。
和白無涯密談結束，徐國便告辭離去，片刻也不耽擱。
送走徐國後，白無涯獨自在房間裏呆了很久。
出賣陰陽宗非他所願，但除此以外，他還有什麼辦法呢？
想拉武盟入局的策略明顯行不通。
因爲林重極有主見，絕對不會爲了陰陽宗打破武盟不干涉武術界的規矩。
唯一能幫到他的，也只有急需證明自身影響力的真武門了。
真武門需要陰陽宗在旁邊搖旗吶喊，重振聲威；而他則需要真武門的力量，取回權柄。
雙方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至於太上長老和真武門的所謂協議，白無涯半個字都不信。
但他信不信不重要，只要別人相信就足夠了。
遠處。
吵鬧聲漸漸變小，掌握着陰陽宗命脈的長老們似乎沒吵出個什麼結果，最後不歡而散。
白無涯閉上雙眼，無數過往的情景在眼前浮現。
有笑有淚，有悲有喜。
然而，當他的眼睛再次睜開時，目光已經徹底變得冷酷無情。
“寧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
白無涯喃喃自語。
當天晚上，陰陽宗內發生了一起轟動武術界的驚天血案。
其長老會的六名成員，一夜之間，盡數被殺！
雖然死亡的樣子各不相同，但全部是一招斃命。
東部行省武術界瞬間大亂，謠言四起，人人自危。
聽聞噩耗，剛剛決定舉辦擂臺比試的澹臺明月直接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