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再世權臣 >88 第八十六章 否則你死定了
    荊紅追聽令後想策馬去追,可又不放心蘇晏。

    自從出了鷹嘴湖被擄那事,他自責了很久,下決心要改變鋌而走險的刺客心態,不能再把殺人當做目的,而應時刻將大人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轉念後,他乾脆提身躍到蘇晏的馬背上,低低告罪一聲:“屬下冒犯。”一隻手從蘇晏腰側向前控住繮繩,另一隻手伸向暗袋,扣住一柄柳葉飛刀。

    “——留他一命,我有話要問。”蘇晏急忙補充道。

    此刻他的後背貼着荊紅追的胸膛,縱馬奔馳間,彼此的脖頸與臉頰難免互相觸碰,幾乎可以算是耳鬢廝磨了。荊紅追嗅着被風吹送而來的、獨屬於蘇大人的氣息,忍不住心血翻涌,強自屏息靜氣,沉聲道:“大人放心。”

    言罷指尖飛刀出手,隔着十幾丈的距離,如流星向前方策馬飛逃的身影射去。

    那人沒有回頭,似乎感應到背後傳來的危險,雙腿夾緊馬腹,配合馬兒奔跑的節奏,向側方傾身躲避。控馬動作極爲嫺熟,顯然是馬術高手。

    飛刀射了個空。

    然而這一記飛刀只是幌子。荊紅追似乎早已猜測出對方的馬上躲避動作,並預判會與慣用手一樣向右傾。

    於是在刀柄脫手之後,他用尾指扣在掌心的一小團碎銀緊接着飛出,射向前馬的右方,堪堪在對方做出躲避時,擊中了他後腰的命門穴。

    對方吃了個悶虧,腰椎驟然劇痛,連帶雙腿也麻木無力,從馬背上倒頭摔下。所幸反應及時,墜落瞬間曲臂抱頭,在草地上翻滾卸去衝擊力,並未受什麼傷。

    荊紅追趁機追到他身旁,從馬背掠下,兩下半反剪了他的雙臂,腳踩後腰,將人制住。

    蘇晏勒繮下馬,在粘了滿頭滿臉的草葉、碎土中看清那人的臉,果然是王辰。

    “……久違了,二當家。”蘇晏面對王辰,心情有些複雜。他始終心懷憐憫,誠意想要招降這對賊頭兄弟,幾乎就要成功,誰料亂搞御史一通惡操作,劫獄之夜再見時,已是事過境遷。王氏兄弟亦自知犯下不赦的重罪,回頭無岸,又因爲他的官員身份,不敢放下戒心與成見去信任他,只能一條路走到黑。

    王辰極力扭頭,從草葉間自下而上地望向來人。再次面對蘇晏,他的心情也複雜得很。若說仇恨,他當時的確遷怒蘇晏,恩斷義絕的一箭,不僅斬斷了變匪爲民的退路,也生生剜去了心底那縷隱約的情愫,如果不用恨意灌填,那個滲血的洞又該如何填平?

    可他在理智上又清楚地知道,父母的仇算不到蘇晏身上。如果他因爲自己逢難時別人沒能及時施恩救助,就把過錯全怪罪在那人身上,那與自私卑劣的愚民又有什麼區別?

    相反,蘇晏制裁了陸安杲,雖沒有以命抵命,也算替他們兄弟報了一半的仇。報仇本就該是他們兄弟自己的事,剩下的一半,如果皇帝老兒不砍陸安杲的頭,他們將來也應當自己想法子去砍,又與蘇晏何干?

    他們兄弟與蘇晏之間,並無私怨,甚至還有幾分孽緣,但因爲彼此身份懸殊、立場相對,才落得如今水火不容的地步。他們可以怨天,怨地,怨始作俑者,就是怨不得他。

    不怨他,卻並不意味就能化敵爲友。終歸還是那句話——“今後再見,只是以命相搏的仇敵。”

    蘇晏見王辰不說話,只是一臉不甘心的忿然,暗歎口氣,蹲下/身平視他:“你打扮成牧軍模樣,來清平苑做什麼?”

    王辰嘶聲反問:“你穿得像個富商家的公子哥,又是來做什麼?”

    蘇晏沒回答,繼續說道:“你們若是來打劫的,夜裏率部偷襲馬廄,直接搶了馬匹就跑,不是更省事?偏要假扮成牧軍,看來另有所圖。”

    “這破地方除了荒草,就只有半死不活的病馬,我們能圖什麼!”

    “不許對大人無禮!老實交代。”荊紅追將他手腕一拗,王辰喫痛地悶哼一聲,咬牙不答。

    蘇晏回頭望了一眼離得更遠的馬營城堡,眉頭微皺,“剛纔你分明有更好的逃跑路線,就是那座營堡,只要混入牧軍中,就能干擾我們的視線,再乘隙從後面溜走。你又不傻,爲什麼要選擇相反方向?

    “只有一個可能,你不希望我們追進營堡,影響了你們所圖之事……你哥哥王武是不是正在堡裏?

    “我大致猜到你們想做什麼了,不是搶馬,而是要策反牧軍!”

    王辰身軀一震,脫口問:“你如何知道?”

    蘇晏說:“王武曾經當過幾年牧軍,熟門熟路,輕易就能帶你混進來。加上他比誰都清楚牧軍的困苦境地,又有些同袍舊情可利用,想必能煽動不少人跟隨他落草爲寇。這些牧軍若要逃亡,肯定會帶走飼養的馬匹中相對好的,這樣你們不動一兵一卒,馬也有了,人員也擴充了,不是麼?”

    王辰看着他,眼中錯愕之色變爲歎服,繼而又變爲敵意:“你想壞我們的事?除非這下就殺了我,否則我一有機會,就把你的真實身份抖落出來——你微服來到清平苑,就是不願意被人知曉身份,對吧?”

    蘇晏一巴掌扇在他後腦勺:“壞東西!也不想想我微服暗訪是爲了誰?我說了要清理馬政,還民于田,就會遵照承諾一步步走下去,再難也沒想過放棄。而你們在做什麼?自己做賊匪不算,還想把其他馬戶與牧軍也拉下水。”

    王辰梗着脖子道:“你勢單力薄,誰知道能不能成?再說,就算成了又如何,做個任人欺壓的良民,哪有做賊匪逍遙自在!開弓沒有回頭箭,你再勸也沒用,乾脆點,一劍把我殺了,一了百了。”

    蘇晏見他在歧路上越走越遠,難免惱火失望,起身對荊紅追說:“把他捆起來,挖個坑埋了!我們去堡裏找出王武。”

    王辰失聲道:“你真要殺我?”

    荊紅追知道蘇晏的意思,這廝暫時不能殺,也不能放他逃走,但要進堡帶着他又不方便,只能先找個地方暫時困住。

    他用馬鞭捆住王辰手腕,又在長劍中灌注內力,片刻工夫就挖了個狹窄的深坑,把人腳朝下扔進去,就像種樹一樣培好土,只留胸部以上露在外面。如此,對方即使掙脫了捆綁,也無法從土層中自拔,且草葉深密,足以將腦袋與胸膛遮得嚴嚴實實,旁人不走到近前就發現不了。

    王辰被堵住了嘴,嗚嗚地掙扎抗議,然而無濟於事,被迅速種成了一顆草原蘑菇。

    “你就老實待在這裏,我去把你哥逮了,回頭你倆一同去牢子裏反省。”蘇晏拍了拍他亂蓬蓬的腦袋,順手摘了他脖子上戴的一串狼牙項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