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再世權臣 >259 第257章 番外之君有疾
    蘇晏放下筆,輕輕吹乾紙頁上的墨汁,將這本新出爐的《劾衛氏十二罪疏》疊好放在桌角,揉了幾下仍隱隱作痛的胸口。

    小北捧着個木盤進來,提醒道:“大人,該吃藥了。”

    與“大郎,該吃藥了”僅一字之差。蘇晏抽了抽嘴角:“聽着有點不吉利,換個說法?”

    蘇小北有點莫名其妙,但仍聽話地改了口:“老爺,趁熱喝藥效好。”

    蘇老爺滿意地接過藥碗,捏着鼻子一口悶,隨即抓起個解苦的果脯含着。

    “小京還沒回來?”

    “沒見着。他還是小孩子心性,貪玩,許是又拐去集市上閒逛、買喫食了。”

    說話間,聽見門外聲音由遠及近:“大人!大人我打聽到了——”

    小北忍不住搖頭:“我還以爲他近來沉穩些了,結果一激動還是這副慌腳雞的模樣!”

    蘇晏笑道:“他那纔是十四歲,你這是四十歲。”

    蘇小北低低地哼了一聲,收拾空藥碗和托盤走了,以示與另一名不成氣候的小廝高下有別。

    蘇晏笑着朝他背影道:“晚上藥里加點糖?”

    小北沒答應,徑自去準備午膳。小京進屋後,直奔蘇晏的書桌前,神情顯得有些詭異,說不出是震驚、費解,還是興奮與嘲謔。

    他氣喘吁吁道:“大人,我打聽到了——”

    “等等說!”蘇晏打斷了小京的話,心裏不禁忐忑起來,忍不住先一步東猜西想:沈柒是長春院常客?跟哪個小倌有過一段驚天地泣鬼神的舊情?呸,這不可能!也許長春院是他手下暗哨據點之一,那些謠言是政敵爲了中傷他,故意散佈的……

    如此來回做了幾番思想準備,蘇晏自覺接下來小京無論吐出什麼勁爆消息,他都能免疫了,方纔說道:“你繼續。”

    小京湊到蘇晏耳畔,掩嘴道:“沈同知沈大人他——不舉!”

    蘇晏:“……”

    小京:“真的,長春院裏的哥兒私下都這麼說來着。說沈同知看着凜若秋霜、鬼神辟易,沒想到暗中卻有難言的隱疾與怪異的癖好,真是人不可貌相。”

    ……神特麼不舉!蘇晏好氣又好笑。他還以爲是多麼的驚人或陰謀重重的內幕,最後打聽到的竟然是如此荒唐離譜的答案。

    還“難言的隱疾”!沈柒要真不舉,那每次把他折騰得死去活來的是什麼,幻肢?空氣棒?

    蘇晏嘴角抽搐了兩下,以乾咳掩飾難以言喻的心情:“所謂怪異的……咳,癖好,是怎麼回事?你問的都是些什麼貨色,別是一水兒的信口開河。”

    小京道:“是當事人啊!我掏了銀子打茶圍,那小倌方纔在閒聊時當做驚險經歷說給我聽的。說是他開*那次——大概是去年三月吧,沈大人帶着刀闖進他房中,把嫖客的腿都給嚇軟了。

    “他還以爲自己被錦衣衛千戶看上,正竊喜呢,誰料沈大人往窗邊的椅子上一坐,繡春刀橫放在大腿上,一臉的煞氣騰騰……”

    *

    沈柒煞氣騰騰地問:“你,是雛兒?”

    小倌暗喜而扭捏地答:“奴的確從未被人梳籠過,千戶大人……”

    沈柒撇了他,又問中年嫖客:“你,經驗如何?”

    中年嫖客兩手拎着褲頭,欲哭無淚:“小人、小人是新手,頭一次來,真的,小人不知嫖娼犯法,不知者無罪啊大人……”

    小倌一聽他撒謊,不高興了,同時想借此賣弄耿直單純,好吸引難得的金主靠山,便一臉不解地道:“王老爺何出此言?爹爹說了,王老爺最愛給人開*,在這長春院裏摘了不少初陽,怎麼要騙千戶大人說自己是頭一次呢?”

    沈柒正想把這瑟瑟發抖的嫖客踹出去,另外換人,聞言改變主意,將刀刃抽出雪亮的半截,對還想辯白的嫖客冷冷道:“不必廢話,現在就上。”

    “上……上什麼?”嫖客被嚇得腦子都發飄了。

    “當然是你上他,難道還是他上你不成!”沈柒目光森冷,“你把這清倌弄得舒服,我饒你一命;要是他疼一下、哭一聲,我就在你背上劃一刀。他要是流一滴血,我就送你去做太監。”

    嫖客張着嘴,下巴快要掉到地上。

    小倌先是狂喜,認爲得到愛護,忽然又覺得不對勁——若是真中意他、愛護他,爲何還不把這討人嫌的王老爺踢出去,自己上?

    沈柒沒耐煩看他們呆若木雞的樣子,從桌面抓起一個瓶子丟過去:“不行?那就把這瓶藥喝光!”

    這是院子給各間房備的助興之藥,烈性得很,尋常幾滴就夠折騰一宿,整瓶喝下去還不得燒死?嫖客面如土色,連連道:“能行!能行!”

    他把小倌一撲,抖抖索索半晌沒立起來,眼見沈柒拔刀出鞘要起身,嚇得魂不附體,咬牙一口氣灌下半瓶藥——頓時行了。

    這小倌真是個雛兒,既認爲有人撐腰,稍一喫痛就要吊着嗓子叫喊。一叫喊,嫖客便覺如芒在背,那森冷刀光彷彿就貼着後背劃拉似的。全身被恐懼激得冰冷,又被藥力催發得火熱,直墜入冰火地獄,數次想昏過去而不得。

    嫖客頂着巨大壓力,使出渾身解數來取悅一個小倌,小倌哼一聲疼,比他親爹重病還扎心,這情形簡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堪稱奇聞!

    所幸對當太監的恐懼戰勝了一切,嫖客最後幾乎虛脫,總算是不辱使命。

    嫖客躺在地面上氣不接下氣,小倌哼哼唧唧回完魂,擺出一副黯然神傷的神色來勾搭新恩客——此人雖然癖好奇葩,但財貌雙全還有權,實是不可多得的金龜。

    誰料沈柒完全視之如無物,把繡春刀重新掛回腰間,徑自離開了房間。

    小倌驀然注意到——他旁觀了雲雨全程,竟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

    “什麼……反應?”蘇小京似懂非懂地問。

    小倌大笑,促狹地摸他袴.襠:“看小哥與奴年齡相當,難道還不通人事?”

    蘇小京被鬧了個大紅臉,掩着袴.襠溜出長春院。等徹底消了火氣,纔回來向自家大人稟報。

    *

    “這事兒在長春院傳開後,小倌們都覺得匪夷所思,思來想去只能得出一個推測,那就是‘沈大人有隱疾,因爲不舉,只能靠窺雲覷雨的方式來過乾癮’。”蘇小京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奇怪的是,沈大人後來就再沒去過長春院了。

    “因爲沈大人出手大方,旁觀也給了開*的錢,小倌們實際上很盼着他來。不少人還希望以身爲藥,爲他治一治這隱疾。所以都過去快一年了,偶爾還有人提起這事,甚至打趣說,胭脂巷那個曾經接待過沈大人的姐兒,吹得天花亂墜,搞不好接的只是正主身邊成了精的刀鞘呢!”

    蘇晏哭笑不得,用筆桿敲了一下小京的腦袋:“我真有點後悔讓你去那種地方打聽消息,一下就學壞了!”

    蘇小京摸着腦袋笑:“說什麼呢大人,還當我是小孩子不成。街對面臭豆腐攤老闆的兒子,跟我一般歲數,年底都要娶親了。”

    蘇晏道:“你也想娶親?可以啊,再過兩年,老爺我找人給你倆說門好親事。”

    蘇小京當即抗議:“我纔不要娶親,平白多養幾張嘴。就想給大人當小廝,比當一家之主舒服。”

    蘇晏當他小孩子說傻話,幾句話把他給哄出了屋子。

    小廝們走光了,剩下蘇大人一個人,百般琢磨着自家那位“隱疾不舉、好窺雲雨”的沈兄弟。

    “不能啊……”蘇大人喃喃道,“怎麼都說不通啊!”

    *

    這個疑惑一直在蘇晏心底滾來滾去,最終在初月斜掛的樓頂,在臨別前的纏綿中,被他假作不經意地問了出來。

    當然蘇晏雖屈服於現實地彎了,但直男畫風根深蒂固,他是這樣問的:“七郎,你覺得窺.淫癖和NTR喜好正不正常?”

    然後他用了大概一百個字的篇幅,以時人能理解的語言解釋了這兩個非主流性.癖。

    沈柒從一開始的錯愕,到後面臉綠成了離離原上草,磨着後槽牙,在他腰窩上狠咬了一口。

    蘇晏喫痛,又不敢叫,怕引來高樓所在的園林的主人,便氣呼呼地用力捏對方的胸肌:“做什麼又跟狗一樣亂咬!”

    沈柒被揭了短似的,有些尷尬與惱怒,回頭想想當時情形,又覺得有些好笑。他把鬧脾氣的蘇大人揉得汁.水四溢了,方纔附耳低聲道:“那時候,我是怕動真格時弄疼了你。”

    所以才跑去長春院實地觀摩學習,積累間接經驗?

    ……不對。那時纔剛認識幾天,就打定主意要動真格了,多麼可恥的、徹頭徹尾的強盜做派!

    蘇晏喘氣道:“所以其實你並沒有這兩個癖好是吧,那我就放心了。”

    沈柒想求一雙沒聽過嗯……嗯什麼啊的耳朵。他威脅地拍了拍蘇晏的屁股,齜牙冷笑:“娘子想玩什麼花樣,相公都奉陪到底,唯獨一條,只能在你我之間。誰插足,我便收拾了他——哪怕不在當下,遲早有那麼一日!”

    蘇晏仰望着天際一線月牙,恍惚想:他這是在記哪一個的仇?還是全部?

    心太軟的蘇大人感覺將來的日子不會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