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圓寂
越野車行駛在山路上, 一路上沒有什麼人阻撓, 很快便抵達了崇明寺。..
近來南城查的嚴,再加上人心惶惶,因此一貫香火不斷的崇明寺反倒是安靜了不少。
車行到半山腰處陸堯便下了車, 只帶了幾個人就上去了。
一路上鳥鳴陣陣,倒也安逸。
陸堯一個人熟稔地從寺廟後面進去,七拐八拐便到了方丈所在的禪房。
木質的房門隔音一般, 站在門口可以清晰地聽聞裏面的木魚聲。
陸堯輕釦三聲後,裏面傳來老者蒼老的聲音:“進來吧。”
推門而去的瞬間, 一股濃郁的藥香傳出, 陸堯不由地皺起了眉頭:“方丈生病了嗎”
“受了點涼,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陸堯沒有再多追問,只是勸方丈多保重身體。
“我沒有大礙, 倒是你這次來找我, 是爲了什麼”
陸堯低頭苦笑,摘下手腕的佛珠遞給方丈:“一切快要結束了,我來還東西。”
方丈卻沒有伸手去接,轉身坐回自己的蒲團上, 繼續敲起了自己的木魚。
陸堯等了片刻,見方丈態度堅決,只能將佛珠放在桌案上。
木製的碰撞聲沉悶卻不壓抑,方丈頓了下, 終於開口:“你已經決意要做入地獄的人了嗎”
“我早已站在地獄入口, 沒人比我更合適。”
方丈嘆息。
木門重新掩上的瞬間, 方丈撩起寬大的袖口,露出枯瘦的手臂。
“陸堯,我送你一個機會,希望能盡我綿薄之力。”
陸堯入境的消息自然瞞不過玉宜,只是這次她沒有出手。
直到收到陸堯離開崇明寺的消息,她纔有意無意地讓嚴蕾知曉。
果不其然,嚴蕾只要遇到和陸堯有關的事情就失去所有理智,當即就駕車前往崇明寺。
日薄西山,嚴蕾風風火火地闖進寺內,恰好遇上方丈在掃着院落裏的枝葉。
方丈自然也看到了嚴蕾,卻沒有上前,任由嚴蕾站在門口,直到掃完了院子,他纔對嚴蕾招了招手。
嚴蕾這次比上次要有禮多了,緩步上前雙手合掌作了個揖。
“方丈。”
“小施主來遲了一步。”
“我知道。”
方丈見多了癡情男女,但是對這一對還是更多憐惜。
“罷了,我有一物贈與施主吧。”
嚴蕾不解,隨後便見方丈將佛珠從袖中取出,嚴蕾一眼便認出這是陸堯時常把玩的那串。
“這不是”
方丈將佛珠遞到嚴蕾面前,“它叫劫緣,不知小施主可敢接下。”
嚴蕾抿了抿脣:“多謝方丈。”
見嚴蕾接下了佛珠,方丈拿起靠在一邊的掃帚,轉身進屋:“時候不早了,小施主儘快下山了,夜路難走。”
夕陽下老者身形蹣跚,垂暮老矣,嚴蕾無端鼻頭髮酸:“方丈,您多保重。”
方丈腳步一頓:“阿彌陀佛。”
入夜,崇明寺內燈光黯淡,方丈將一個牛皮袋放在牀頭,便繼續閉目坐禪。
突然,窗戶似是被風吹起,傳來“吱呀”聲響,方丈不爲所動。
方丈手裏的佛珠頓了下,便又繼續轉動。
“老禿驢,我問你幾個問題,你最好老實回答。”
“你和陸堯什麼關係”
“陸施主是寺中香客。”
“你平時都替他給什麼人傳話”
“我佛。”
男人手裏的槍又向前抵了抵:“說實話”
“出家人不打誑語。”
“我看你是不怕死”
“貧僧已無多少時日,死生早已看開。”
“少他媽廢話,我問你,陸堯是不是華國的臥底”
“不是。..”
“說實話”
“施主若執意認爲,何必爲難貧僧。”
“你們白天在聊什麼”
“陸施主來還一件信物。”
“東西呢”
“貧僧已轉贈他人。”
“什麼東西給誰了”
“佛前聖物,轉贈與一位小施主。”
男人見問不出什麼結果,便陰沉地笑了:“老方丈,不是我要殺你,是你招惹了不該惹的人,帶着你的佛一路走好。”
話音落下,男人扣下扳機。
鮮血從方丈後頸溢出,但是正面卻看不出絲毫異常。
老方丈閉目微笑,沙啞的聲音念出了最後四個字:“我佛慈悲。”
窗戶未關,有風吹進房間,吹落了牀頭的牛皮紙袋,未扣牢的袋子掉出一份診斷證明,上面寫着方丈最近的一份診斷結果:
肝癌晚期。
次日一早,晨光照常鋪灑滿山。
小和尚見今日方丈遲遲未起很是疑惑,掃完院子後便站在門前喊門。
見半晌無人迴應,便伸手去推房門。
不料房門居然未鎖,小和尚疑惑地走進去:“方丈這是又給誰留門呢”
曾有香客半夜爬方丈窗戶,然而方丈屋後是高高的臺階,那位香客爲此摔斷了腿,從那以後,方丈便時常給人留門,以免再有此類事情發生,所以小和尚倒也習慣了。
然而小和尚拐進內室,當即嚇軟了腿:“方丈”
半個小時後,警方前來封鎖了現場。
玉宜一身素衣也跟了過來,戴着手套的手打開那份被警方整理好的牛皮紙袋後,玉宜苦笑。
方丈怕是早就做好了用自己成全這一份罪孽的泯滅,卻還不願他們這些人沾染上無辜的鮮血。
屋外傳來烏鴉的鳴叫,在這一片金燦燦的陽光裏顯得格格不入。
玉宜將牛皮紙袋放回原位,轉身走到窗前,雙手合掌,低聲喃喃:“阿彌陀佛。”
崇明寺方丈圓寂的消息很快就四處傳開,只是隱瞞了方丈其實是死於他殺。
出殯當天,嚴蕾也來了,手上戴着那串沉香木佛珠。
佛門清淨,方丈的喪禮也依照方丈身前的意願一切從簡。
嚴蕾跟着人流跪了四跪,每一次都是虔誠而莊重。
出門的時候,她下意識地摸了下手腕的佛珠。
珠身圓滑,不知是打磨如此還是日日摩挲所致。
下階梯時,嚴蕾突然止步,轉身看向高高的佛堂,後山敲鐘聲響起,驚擾了行走的香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