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回衣服,姐妹倆就不再玩鬧了。
“又起早貪黑地抄佛經了吧。”姜秀拉着妹妹的手,很是心疼,卻又無可奈何。
父親姜東霖是一個武將,一門心思全撲在了他的軍營,從不過問後宅,全權交由寧辛打理。
祖父、祖母去得早,他們幾個小輩出生之前他們就駕鶴西去了。
姜府雖立足京都,到底是個獨立的小門小戶,也沒有族裏一大家子盯着,更不會有人時時刻刻關注着,寧辛做什麼事基本上都可以隨着性子來,不用看別人的面子做樣。
她雖苛待小女兒,又有能力將姜府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條,鄰里遠親中名聲很好。人人都誇讚姜東霖娶了一房賢妻。
都言會哭的孩子有奶喫,姜遲又是個事事不在意、渾然不在心上的性子。喫穿好差她都能很知足地過活。人間輪迴百世,各朝各代的學識、禮儀不說通透到可以編出個花來,也夠她受用一生。
只要有個人願意教,她就能耐心學,沒人教她也不是不能去偷學。
如此這般,整個姜府她除了對哥哥姐姐真心相對,感恩父母生養之恩就再沒別的情感追求了。
大富大貴的生活她享受過,一貧如洗的日子她也經歷過。
做人百世,竟然生出一種“人生無味”的心態來。
平日裏就喜歡習字、寫字、看書,除了這三樣幾乎沒有能打動她的事情。
最愛她的人都不在了,她愛誰去
至於應下道淵的,她暫時準備全心地辜負,她唯一的心思就是道淵“起死回生”。
“應該的。”
“姐姐可知孃親今日病情如何了”
姜秀搖頭,繼而安慰她:“不還有你嗎有你在,孃親的病就會好,無須擔心。”
“孃親生的不是大病,拖幾天苦是苦了些,你也不用拼命去抄佛經。別好了孃親病了你,你病了我和兩位哥哥就真的顧不上了。”
“遵命,姐姐大人。”姜遲當真行個大禮,逗得姜秀笑得花枝亂顫。
又與姜秀玩笑幾句,姜遲捧着新衣離開了。
方回到春遲院就看見歡喜指示着幾個家僕進進出出地往客廳搬書。
院裏有一間被姜遲闢出來單作書屋,只是裏面都是她的寶貝,她不許除了歡喜以外的下人進出。每次書運進運出都是客廳,從書屋到客廳之間早些年都是哥哥幫忙搬運,這幾年都是她和歡喜親力親爲。
“怎麼了,這是”大哥哥、二哥哥平時都在書院學習,一月歸家休假三日,這才走半月應該顧不上幫她找書纔是。
“這是老爺在朝堂上被賞的,老爺不喜寫信告訴兩位公子,都送進了公子的院子。然後大公子、二公子商議之後就寫信說先放到小姐的院子。”歡喜接過衣服掩脣笑。
做學子的,手中書籍都是一堆又一堆,除了他們本人誰還能知道他們到底有多少書久而久之,老爺夫人忘了這事,就全部都是小姐的了。
“是我的是假,大哥哥、二哥哥保準是等着我看完做過了筆記再統統拿回去。他們從我這裏拿的書還少嗎”攤攤手,無奈。
歡喜跟了她這些年,衷心只增不減,溜鬚拍馬的功夫也沒落下。
“好了,別淨說些好聽的啦。快去收拾收拾,我還要抄佛經呢。”
思來想去,姜遲還是寫了一封信,命歡喜送出去,還夾帶了她最近看完的幾本書。
待姜珩、姜堯兄弟二人收到書信已是三日之後。
這日是書院剛考完試,書院學子徵得書院管事同意,在書院裏舉辦了一次賞梅宴。
書院中多種歲寒四友,各成一院,久而久之就成了嶽林書院一大盛景。
此次被邀在列的多是學識名列前茅、自成一風、驚才絕豔的學子。姜珩兄弟二人同被邀在列。
這種宴會,參加的都是意氣風發,滿懷抱負的學子,談論起來也都是天南地北、天上地下、爲國爲民的“大事”,或是學術上的爭辯。
“大公子。”姜珩的書童拿到書信第一時間來尋姜珩,好在賞梅宴尚未正式開始。
姜珩看到書童,離席去接。他是說過但凡家書要第一時間交給他,免得家裏出了什麼事情他不知道。天有不測風雲,一切變換都在轉瞬間。
接到手,一看落款,姜珩的心就軟了幾分。大妹妹有娘疼,什麼都不缺,什麼都缺卻又十分懂事的二妹妹就是他兄弟倆的心頭寶。
“還有什麼嗎”
“五小姐送來的還有幾本書。”書童舉着手裏的包裹示意,“公子現在要看嗎”
姜珩擺手:“不了。你去將這幾本書放好再來,書信我看了你也一併帶過去。”
站在梅樹下,姜珩打開信仔仔細細反覆讀了兩邊,眉眼中的笑意未曾斷過,然後又是心疼。
“每逢換季,母親都要病一場,良藥苦口無甚效用不說,也帶着讓阿遲喫上不少苦頭。”
說完他就從身上解下荷包遞給書童:“這些銀錢送回去讓阿遲迴去買些炭,要買好的,我和堯弟這裏讓她不用擔心。”
“是。”
書童轉身要走,姜珩突然想起什麼,又將他喊回來。
“錢別給阿遲了,你命人買好炭火,直接送到她院子裏。如果給她銀錢,指不定又去買書了。”說到這裏,姜珩忍不住笑出了聲。
“公子,若是被夫人知道了怎麼辦”書童跟在姜珩身邊已久,箇中情況還是比較瞭解的,但他不過一個下人,也拿不了那麼多主意。
被書童這麼一問,姜珩心裏驟然蒙上一層煙霧,只說:“我娘那裏知道了也無甚影響。若是被阻攔,你就說奉命行事,一切都推到我身上。”
“是。”
姜珩剛回到席上,就被三五好友圍着取笑。
“姜兄方纔是在和哪位佳人書信傳情”
“是哪位佳人撬動了姜兄的凡心”
“”
“你們這就不知道了吧。”
後面又來個一人,眉眼得意,笑看姜珩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