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末未初,正是新弟子們去上課的時間段,各個山頭都異常熱鬧。路上走的,天上飛的都朝着一個方向。
人潮中,一位藍衣少年十分嫌棄地扛着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反向而行。
“師兄,你這回又撿了什麼”與少年熟稔的弟子很是好奇,圍着黑乎乎的東西打轉。
“不是東西。”它不是個東西,而是個人,只不過被少年用黑布裹了一層又一層。
“師兄,這個不是東西的東西是什麼東西你先讓我們看看唄。”弟子厚臉皮的笑着伸手就要去碰。
少年一個閃身已在山頂,他撿回來的小姑娘只能他來拆。
“你能不能先放我下來我快被悶死了。”姜遲被裹得難受。
半路上遇見一個迷路的笨蛋,她好心指路,卻被他當所有物撿了。
“好啊。”少年左手背後,把黑布往天空一拋,伸右手抓住一端,後腳蹬地,一個使勁,黑布團翻轉幾圈之後在空中呼呼作響。
“你就是這麼放我下來的扔”扔垃圾嗎
姜遲疼得趴在地上半天不能動彈,她早看出來了,這個少年就是個小傻子,她沒想到這個傻子能傻成這樣。
“你太髒了。”少年把她從頭看到腳,乾脆把布又蓋在她身上,朝後退了兩步。
掉進沼澤地滾過一次能不髒嗎
一般的乞丐能給指個路不收指路費就算仁至義盡了,她一不收費,二親自帶路,已經非常善良了。
這個笨蛋不老老實實跟着她走就算了,還一直說她指錯路了,嘴裏唸叨着他來的時候走的不是“這條路”,非要拉着她重走一遍。
姜遲忍無可忍,半道跑路了。
跑了一段時間之後,忽然想起來少年的裝扮很像修仙之人。
她在這個鬼地方繞了很久,就是爲了找到修仙之地,拜師。於是折返。
果不出意料,他還在原地打轉。
正要說個謊圓過去,打探消息。結果被他一黑布卷吧卷吧扛在了肩頭。指路是她,探路是她,做飯是她
就快出來的時候遇到了一處小沼澤地,明明可以繞過去,途中出了點意外,她掉進去了。
她提議去洗洗。少年怕她又跑路,洗都不給洗,乾脆利落地用布料裹吧裹吧扛在肩頭直奔山門。
半個時辰後,他們到了這裏。
“還不走”
“走走走。”姜遲連滾帶爬地起來,把布隨意往身上一披拖拉着就走了。她還指望着趕緊洗洗。雖然做乞丐慣了,但也做不慣髒乞丐。
“咱們也算不打不相識,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麼名字”
“常稷。”常稷不知從哪撿來一根樹枝,在地面上寫給姜遲看,然後把在地上寫字的一端遞給姜遲。
姜遲。
本來捏個法術或者乘坐一個法器轉瞬間就可以到的地方,因爲常稷嫌棄姜遲會髒了他或者他的法器,硬生生帶着她在山裏走了一個下午纔到。
到了常稷的院子,姜遲終於洗了一個好澡,吃了一頓好飯,睡了一次好覺。
伸個懶腰,穿上不合身的衣鞋,隨手用帶子綁了頭髮,姜遲開始四處打轉。
屋子很素靜。牀的左前側靠牆的有兩個衣櫃,右前側有一擡原木梳妝檯,對面窗子下一案書桌。書桌兩邊各有一盆半人高的盆栽。書桌上的書整整齊齊擺在書桌左側,筆墨紙硯右側。
出了臥室,左轉下樓,穿過室內走廊,不幾步就到了客廳。
客廳正牆上懸掛山河圖。仔細看,其中的一草一木仿若活了一般,都在向她招手。
姜遲慌忙轉身跑到外面捂着胸口喘氣。
常稷究竟是何人堪堪少年郎獨處一個院落不算稀罕,可客廳內靈圖不是誰都能輕易擺出來的。
對面提劍而來的不是常稷又是誰
常稷打量姜遲周身一圈,很滿意。雖然穿的是他多年前的衣物還是顯得大了很多,但小姑娘可愛啊。
一張瘦的棱角分明的小黃臉,一頭細糙甚至還有點枯黃的頭髮,卻有水汪汪的一雙眼睛,不僅會認路還會做飯,又聽話,他可真撿了一個寶。
這回師兄們就不會笑話他又撿了一個廢物了。
“這是哪裏”
“忘虛山,千元院。你是我撿的,以後就跟着我吧。”常稷收了劍,一手摸着姜遲的頭頂,“叫我阿爹就好了。”他記得前幾年大師兄撿回來一個小姑娘,就讓小姑娘喊他爹。
爲此他還特地去請教大師兄,加上自己的參悟,他覺得讓姜遲喊自己阿爹再正確不過了。
姜遲腳下一滑,差點一屁股坐地上,一臉無語地望着常稷,這孩子真的沒毛病嗎
“怎麼了”常稷把姜遲拉起來圍着她左看右看生怕她磕着碰着。
“常稷。”
“叫阿爹。”摸頭。
“不是,常稷”
“叫阿爹”常稷怒其不爭。
姜遲扶額,這可怎麼辦萬一真是傻子怎麼辦
“我今年九歲,你今年年歲幾何”
“十四歲。”有問題
“我還沒同意呢,不能叫。”她要想想到底哪裏出錯了。
“你同意不就好了”這麼麻煩。
“你能不能先聽我說完嗯”姜遲拿掉頭上的爪子,試圖和她溝通。
“嗯。”常稷點頭。閨女說話,他要聽。
“我今年九歲,你才十四歲,咱們年歲相當頂多算是朋友。阿爹不可以亂叫,你明白嗎”姜遲想拍常稷的肩膀,墊了墊腳,夠不着,改而拍他的胳膊。
“那好吧。等我長大了,你記得叫我阿爹,不能耍賴。”
“不耍賴,不耍賴。”修仙的日子長着呢,認不認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你們這裏還收弟子嗎”反正她哪個門派都不知道,先問問。
“不收。”常稷的耳根一下子紅了透,他年歲不到,資質也不夠,還不能收弟子。
但是看到姜遲失望的神色,常稷不知所措,自責不已。
“你先彆着急,我收不了弟子,我可以問問師父師兄。你等等,我去去就回。”常稷情急之下也忘了自己的身份,直接跑出去了。
看着狂奔而去的少年,姜遲心頭一軟,還是個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