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沒有要走的意思,招招手,把管家叫來,自己重新坐回了輪椅上,抱着肩膀隨意一靠,雖然是輪椅也生生坐出了一種氣度不凡的感覺。
最後還是林澤蕭先開的口。
“莊總也在啊,聽秋水說你傷的挺重的。”
他一頓,看着莊年華這雖然纏着繃帶,但依然生龍活虎的樣子,微微一笑。
“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啊,我帶了喫的,一起吧,秋水從昨天到現在一口都沒有喫,你想必也是一樣。”
其實這還真不一樣,早在莊年華醒來以後就已經進食過了,只不過秋水輸血過多,傭人幾次過來都趕上她睡着,所以也就耽擱了喫飯。
莊年華沒有接這個話茬,喫?他斜眼看了一眼秋水,瞧他小媽這個樣子,看着林澤蕭一副眼淚巴巴望眼欲穿的感覺,他就給她這個喫的機會咯。
不過東西可不能錯喫,不然是會付出代價的。
我敏銳的感知到了莊年華望了我一眼,這一眼輕又快,同時讓人覺得,嗯,毛骨悚然。
莊年華在我看過來的一霎之間就已經移回了視線,擡手輕輕指了一下林澤蕭手中的花兒。
“花不錯。”
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林澤蕭聞言一笑,面對莊年華的深沉莫測顯得雲淡風輕,輕輕嗅了一下花香。
“不是都說女孩子喜歡花兒嗎?正好又是病人,我就去買了一束。不知道莊總在這兒,不然我會多買一束。”
多買一束?
莊年華的眼睛微微眯起來,這是當他是傻子嗎,滿天星的含義是“真心喜歡”,送病人送這個合適麼?
他想着,脣邊溢出一絲輕笑。
“那就不打擾二位了,慢用。”
話落,管家會意,推着他離開了。
沒有了莊年華的空氣裏殘留着絲絲縷縷的小尷尬,我坐好了,攏好剛纔弄亂的頭髮,而林澤蕭已經大步而來,動作利索的幫我安置好了小牀桌。
“莊總好像不太高興,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沒沒沒。”
我擺手,簡直不能更是時候了好嗎,你就是我的天使啊,再不來個人,剛纔那種氣氛回想起來真是讓人覺得危險又躁動。
“他一直就是那麼個死樣子,你不用太在意啦,你是來找我的,對他無視就好啦。”
我掩蓋住林澤蕭提到莊年華時候自己的心虛,筷子朝着盤子裏戳去,卻忽略了林澤蕭勾起脣角,瞥了一眼門口的笑意。
病房門口。
這個女人真是好大的膽子啊,莊年華冷冷笑了一下,無視,第一次有女人慫恿別人無視自己,竟然來自於自己的小媽。
管家感覺到了他有話要說,於是推着車子往前走去。
確定不會被人聽到了,莊年華纔開口。
“我要關於秋水的所有資料。”
莊年華也納悶自己爲什麼掉下去以後獨獨忘了她,但看起來這個小媽不像是省油的燈,她要是想玩兒,他倒是有興趣陪她一下。
反正貓在咬死耗子之前,總要先戲弄一番的。
管家應了,半晌又問。
“那關於小夫人……你是什麼看法?”
看法?莊年華挑挑眉,說實話雖然入他的眼了,但他還沒有往心上去。
如果這次意外真是秋水策劃的,那麼他失憶之前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既然秋水是敵人,那他沒必要一個人跑山上去。不過他現在就是不記得自己是爲什麼要去那座山,雖然想查通訊記錄,但是特別遺憾的是,都被洗掉了。
警察問話的時候他也說了,不記得是怎麼掉下去的,所以莊年華現在對秋水還真是沒什麼看法了,就等着她自己露出破綻唄。
“隨便她怎麼折騰吧,縱着就好。”
管家心裏越發沒了底兒,雖說今天是他做主出面,但到底也怕紙裏包不住火,估計莊年華是遲早會發線這真相。
“我的手術通知單是誰籤的?”
莊年華忽然想起來這個。
管家又想起秋水猶豫沒過三秒就給莊年華定了救治方案。
“是小夫人。”
他誠實作答。
莊年華一手搭在輪衣扶手上,“嗯”了一聲,“倒是做了件兒聰明事。”
與此同時,我正在房間大快朵頤,林澤蕭看着我,笑的溫暖和煦,讓我即使在這冷冬之中也覺得如沐春風。
“慢點兒喫,又沒人和你搶。”
他笑着摸摸我的頭。
我震驚於這個發現,才稍微愣了愣神兒,林澤蕭見我這樣笑的更暢快了。‘
“瞧你這呆瓜樣兒。”
於是我恢復了動作,依舊秉承着淑女形象喫的風捲殘雲,我想大概大家在飢腸轆轆的時候都是這樣的好嗎,畢竟我已經一天沒有喫過什麼了。
林澤蕭替我插開了飲料,遞到手邊。
“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麼。”
我端起來深深吸了一口吸管。
“接下來?”
看着他的眼神帶上了幾分疑惑,他是在關心我接下來的動向嗎?我肯定還是要找真兇啊。
可是我又不能說出來,我擔心林澤蕭爲了林家的名聲會拒絕幫我,不管怎麼說,他和林澤秀都是兄弟啊。
“我是說,比如你人生中的計劃、步驟什麼的,你總該爲自己有個打算吧?難道你這麼年輕,要在莊家呆一輩子?”
他的眼神裏含着一如既往的鼓勵和煽動。
我想了想,託着下巴,認真的回望着他。
“計劃倒是有,但是總趕不上變化。我這輩子不算是頂頂倒黴,但也絕非幸運兒。當初差點被我後媽賣給了油頭粉面的老商人,是莊嚴見我可憐,出手救了我,然後一直當拿女兒的養,賠進去了自己的晚節,就衝着這點兒,我對莊家是肝腦塗地的,就算我離開了,莊年華要是有什麼用得着的地方,千山萬水我還得趕來。”
我先表明決心,不得不說我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我擔心的是有天我要是找到了林澤秀的證據,會失去林澤蕭這個朋友。我不想他怪我,雖然說現在的我已經完全失去了追求他的資格和心思,但是不管怎麼說,從一開始對他產生單方面同病相憐和心動感覺之時,就覺得他親近溫和溫暖閃耀的讓我覺得睜不開眼。
我頓一頓,微微嘆一口氣。
“本來飄搖的人生在到了莊家以後安穩了一些,不用心驚膽戰,不用寢食難安就怕被後媽和妹妹給害了,可是老莊說沒就沒了,讓我的狀態再一次飄了起來,好像我的人生本來就是沒有根基似的。”
也是情之所至,說到此處,我的眼淚不由在眼眶裏打轉轉,擡頭把它們逆流回去,再看着林澤蕭的時候勉力微笑一下。
“所以你問我有什麼打算,暫時還真沒有什麼可行的方案。”
林澤蕭顯然沒有料到我有如此曲折動人的身世,聽完我的表述有些錯愕。
“是我唐突了,你的事情遠比我想象的複雜。”
他語氣一頓,瞧着我。
“不管遇到什麼困難,你隨時都可以來找我。這是我的名片,你備註一下電話。“
他說着,修長的手指翻出一個錢夾,從中取出來一張格調十足的名片,推到我的眼皮底下。
我早已喫飽喝足,這會兒立時拿出手機輸入號碼。要知道我早就想要林澤蕭的號碼了,但是一直沒有好開口。但現在,一切都是爲了接近林家,接近林家,從林澤蕭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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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一覺睡醒來,窗外的天又黑了。
略微感嘆時間過的真快,微微伸展了一下腰,坐起來以後發現一個人影黑咕隆咚的,正在沙發對面坐着。
“林澤蕭?”
我大腦還在短路當中,試探着喊了一句,畢竟我今天睡覺之前最後見的人就是他。
這是又來送飯的節奏?我甚至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牀頭邊的滿天星。
“啪!”
房間的燈清脆的響一聲,沒有適應亮光的我迅速擡手遮住了眼睛,等到適應了明亮環境以後,從指縫中望過去,莊年華正端坐在沙發上。
“莊年華?”
我瞪大眼睛,撤了手,好吧我沒有看錯。
莊年華就坐在那裏,姿勢隨意霸氣,我完全感受不到這裏是我的病房,反而更像是人家的臥室。
他面前的茶桌上擺着很多食盒,這會兒傭人已經開始開封了,一樣樣兒的揭開,飯菜的香味便竄到了我的鼻子裏。
原來是給我送飯的啊?
我竟然沒出息的覺得受寵若驚。
可是顯然我剛纔率先反應的是“林澤蕭”給他造成什麼誤解了,他絕口不提自己來的目的,也不說這些喫的,只是半眯起眼睛,勾起脣角,笑的邪肆又玩味,一雙桃花眼此時銳利好像是刀鋒,就要剮掉我的麪皮兒似的。
“小媽你真是讓我開了眼,我們莊家可是有妻子給丈夫守孝的習慣的,怎麼你現在想要一枝紅杏出牆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