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我在東京教劍道 >037 新生
    日本這邊出殯有講究的,擡棺得有關係的人來。

    兩位刑警經手處理池田直人死亡案件,也算有關係的人。

    找幾個無關的黑人一邊擡棺一邊跳舞,在日本行不通。

    和馬收回目光,又看了眼池田茂,欲言又止。

    **

    這天黃昏,池田茂才從火葬場回來。

    因爲買不起墳地,池田直人的骨灰被池田茂抱了回來。像這樣把骨灰罐供奉在家裏的神龕裏,是買不起墳地的日本家庭常見的做法。

    也有一些時候,會根據死者生前的遺願,灑進山海之中。

    池田茂把骨灰罐放到電視機櫃裏面——電視機早就被池田茂賣了換錢去賭了,現在就剩下個櫃子,看着還挺像神龕的。

    放好骨灰盒,池田茂重新打量這個家。

    爲了舉行法事,南條家的派遣人員早就把這個家打掃一新,堆積如山的生活垃圾全都清理掉了。

    連帶着連生活的氣息也被清理掉。

    這讓這房子看起來有種家徒四壁的感覺。

    池田茂本想把房子賣了給師父湊大學的學費,但師父讓他留着,時不時能回來看看,再不行以後用來換他自己的學費。

    池田茂站在毫無生活氣息的房子中,心中五味陳雜。

    他完全搞不明白此時自己的心情了。

    按理說,擺脫這個家應該讓他有種解放了的感覺,畢竟在這個家裏沒有發生過一件好事。

    所有的記憶,都充滿了痛苦和難過。

    但是,現在池田茂忽然發現,自己有點寂寞。

    爲了排解這份寂寞,他決定看看家裏還有什麼可以帶走的東西。

    他從客廳來到飯廳,發現餐具什麼都換成了全新的,大概舊餐具都已經被喝醉的池田直人都摔碎了。

    所以南條家的人就換上了新餐具。

    他打開冰箱,卻發現還在運作的冰箱裏空空如也。

    池田茂嘆了口氣,離開飯廳鑽進自己的房間。

    自己的房間也被清理過了,然後一個東西吸引了池田茂的目光。

    那東西擺在已經清空的書桌上,來自屋外的陽光落在它上面,溫柔而明亮。

    那是媽媽買給池田茂的假面騎士腰帶,當年池田茂正是戴着這個腰帶,從虛假的變身音效中獲得了勇氣,拿着刀站到了池田直人身後。

    而媽媽阻止了戴着這個腰帶的池田茂。

    池田茂走上前,輕輕拿起腰帶。

    他記得這腰帶那一天就在父親的毆打中被打壞了,再也不能發出變身的聲光效果了。

    媽媽走後,父親說看到這個腰帶就會想起“那個賤女人”,所以把這腰帶搶走,扔掉了。

    明明應該是扔掉了。

    後來池田茂自己勒索了低年級的同學,拿錢買了全新的腰帶。

    可這個腰帶,應該就是被父親扔掉的那個,腰帶扣背後有一道裂痕,那是父親搶腰帶時造成的。

    池田茂端詳着這腰帶,腦海裏忽然浮現出酒醒後的池田直人,像流浪狗一樣在垃圾桶裏翻找這腰帶時的場景。

    他嘆了口氣,把腰帶放回桌上,但猶豫了一下還是再次拿起來,塞進書包裏。

    現在,池田茂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這個地方,在這裏他覺得自己隨時會被紛亂的回憶壓得透不過氣來。

    他回到客廳,看了眼骨灰罐,最後還是決定把罐子就放在這裏。

    雖然池田直人最後做回了父親,但池田茂還是想把他,和所有那些回憶一起,封存在這破舊的一戶建中。

    池田茂帶着唯一的收穫:一條破舊的假面騎士變身腰帶,離開了這個曾經被稱作家的地方。

    他把父親,把回憶,把過往的一切都扔在了這裏——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爲的。

    他騎着送報紙的自行車,飛快的回到了桐生道場,進了玄關旁邊給自己住的小房間。

    這是他的小天地,是他現在的安樂窩,呆在這裏他能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安心感。

    他打開水壺開始加熱開水,取出一盒半價購買的快過期的杯面,撕開包裝加好調料,等着水開。

    然後他把那條陳舊的假面騎士變身腰帶拿了出來。

    他看着腰帶,陷入了沉思。

    水燒開了,水壺發出嘶鳴,他都沒有從沉思中返回。

    然後,客房的門開了,桐生和馬走進來:“阿茂!水開了!”

    池田茂這才猛的驚醒,趕忙伸手把爐子關上。

    池田茂擡頭看着師父,不由自主的問道:“我的父親,到底是個好人還是壞人?如果我母親不出走,而是繼續陪伴他,他會不會變得不一樣?

    “你看,他明明可以在人生最後一刻,像假面騎士一樣保護我,那誰能說,他不會在別的時候變好呢?”

    一連串的提問後,池田茂用直率而單純的眼神看着桐生和馬,等待着師父的指點。

    和馬看着徒弟,他忽然領悟到,這是個關鍵點,池田茂今後的人生,是揹負着過去的陰影蹣跚而行,還是將過去的一切化作自己的動力,昂首闊步,就看這一瞬間了。

    桐生和馬知道,自己跑進來提醒徒弟關爐子的行動,讓自己成了改變徒弟人生的扳道工。

    和馬看了眼池田茂頭頂,他有兩個永固詞條,其中一個是來自父親的饋贈。

    直接告訴阿茂,他父親最後給了他祝福,就可以了嗎?

    和馬覺得事情不會那麼簡單。

    然後他的目光,落到了池田茂手裏的變身腰帶上。

    陳舊的腰帶看起來很有年頭了,上面還有相當顯眼的裂痕,這是拿去送給小朋友都會把小朋友氣哭的無用垃圾。

    但池田茂很寶貝的攥着它。

    和馬無視了池田的問題,看着腰帶問:“這腰帶是?”

    “是我媽媽買給我的變身腰帶,我以爲爸爸把它扔掉了,但是今天卻發現它還在。”

    和馬感覺自己找到關鍵點了。

    他說:“假面騎士真是偉大的作品,帥氣的面具下面,是改造人的悲哀。可即使自己淚流滿面,也要爲正義而戰。”

    “是啊,小時候看並不能全部看懂,長大了再看就覺得好佩服。”

    十六歲的池田茂,嚴格來說,並不算“長大了”,但和馬沒有糾正他。

    和馬:“不變身試試看嗎?”

    “哈?”池田茂疑惑的擡起頭,看着和馬。

    而和馬則擺出了初代假面騎士,那經典的變身動作。

    他做得非常認真,彷彿在進行什麼嚴肅的儀式。

    池田茂更加疑惑了:“爲什麼突然?”

    “心情轉換啊。來,試試看,說不定有效呢?正好你有腰帶。”

    和馬慫恿着池田茂,於是十六歲的大男孩站起來,有些笨手笨腳的把腰帶扣在腰上。

    雖然池田茂身材不錯,但是爲小孩尺寸設計的腰帶,還是把他的腰勒緊了一圈。

    和馬:“好了,你現在就是被修卡抓去改造的倒黴蛋,你之前經歷的所有的痛苦,悲傷,所有的離別,都是修卡組織給你的苦難!現在你要怎樣做?”

    池田茂沉默了幾秒,然後擡起手,擺出了變身的起手式。

    他一絲不苟的做着動作,彷彿自己真的是那歷經磨難的假面騎士。

    所有的痛苦和悲傷,隨着他的動作,化作了力量與正義之心。

    他的頭頂,浪子詞條和父親留下的饋贈燃燒起來,在烈焰中結合爲一體。

    池田茂做完最後的變身動作。

    他站在那裏,散發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的氣場,彷彿真正的假面騎士一般。

    他的頭頂,火光中淬鍊凝聚的詞條,閃耀無比。

    法律的騎士

    沒有說明,只有燃燒的詞條。

    和馬伸出手,拍了拍徒弟的肩膀:“很好,恭喜你獲得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