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發現,此時的自己正以一個俯趴着的姿勢,壓在……一個人身上。
這個認知讓她瞬間恢復所有神識。
入眼是男人熟悉的容顏。
鳳影墨。
她眸光一斂,想起昏過去之前的情景。
他們從斷崖上墜下,遇到了雪崩,爲了不讓她被巨大的雪體砸到,他護在了她的上面,可在最後着地的那一刻,他又以驚人的速度跟她換了位子,落在了她的身下戒。
因爲下面都是嶙峋的怪石。
但是,那時她還是被驟然墜.落下來的雪體砸暈。
現在是什麼情況?
呼吸有些沉,腦子裏很亂,她喫力地抖掉壓在背上的雪體,然後喘息地看向身下的男人。
男人雙目輕闔,眉心微皺,眼窩處是兩團青灰之色,臉色蒼白得厲害,毫無生氣。
他……死了?
夜離怔怔看着他,腦中空白得好一會兒沒有任何思想。
驀地驚醒過來之後,她才顫抖伸出手指,探向他鼻子的下面。
一絲溫熱輕撩在她的指尖,她的手更加顫抖得厲害了起來。
好一會兒,她才平復心緒,擡頭環顧,她發現他們所處的位置好像是一個澗底,有嶙峋山石,有小溪潺潺,還有很多積雪,或散委一地,或還是凝抱成巨球,應該是雪崩所致。
“鳳影墨……”
她試着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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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碩緊緊抱着霓靈,一會兒搓搓她的手,一會兒捂捂她的臉,卻還是無法讓她的身子暖起來。
他知道,她的生命體徵正在越來越弱,越來越弱。
一個正常人都無法承受那麼高的斷崖墜砸下來,何況她一個劇毒已經深入身心的病人。
“夜離,堅持,你一定要堅持下去!”
他一邊搓揉,一邊搖晃着她,一邊不停地說着,雖然,他知道,她根本聽不到。
他從沒想到過,這世上竟然有這般無私的女子。
無私得讓人心疼。
真的,他第一次覺得,夜靈扇他一個耳光,是輕的。
他就是一個混蛋。
滿心滿眼都是阿潔,他就完全忽略了另一個人的感受。
生命是平等的,每個人都有活着的權利,而他爲了讓另一個女人活,就生生剝奪了這個女人的權利。
雖然這樣說有些嚴重,雖然救阿潔是她心甘情願,但是,他清楚,從他將阿潔帶在隊伍的後面,並將這個信息傳達給這個女人的那一刻起,他其實就在告訴她,一定要救阿潔。
他一直在傷害她。
曾經誤會她,甚至動手打了她。
這次,又是他親自將她逼落懸崖。
而她,卻一直在幫他。
幫他給退熱藥給鳳影墨。
幫他救阿潔。
不行,他不能讓她死,他一定要救活她,一定要。
否則他一輩子都不會安心的。
“夜離,堅持……”
皺眉遙望,天地一片茫茫,皚皚白雪望不到邊,他甚至分不清東南西北方向。
這裏什麼都沒有,沒有食物,沒有藥物,他們呆在這裏就無異於等死。
他們必須走出去。
對,走出去。
艱難起身,他輾轉將霓靈背在背上,再次茫然地環顧了一下四周,憑着感覺,朝一個方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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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走——”
鳳影墨驟然翻身坐起,牽扯到背上和
腰間的傷口,他痛得冷汗一冒,這才驚覺過來是自己做了一個夢。
入眼光線極暗,像是在一個山洞裏。
自己躺在一片枯草之上。
那個女人呢?
他一驚,也顧不上身上的傷,起身,一陣叮噹碰撞,就帶着那雙千年玄鐵腳鐐急急尋出了山洞。
山洞之外,別有洞天。
看樣子,是在一個澗底。
有雪也有水,竟然還有綠色植物。
只是,依舊不見一個人影。
他的心瞬間一沉。
走了嗎?
她終究還是不想面對他,走了嗎?
難怪他剛纔做那樣的夢。
原來,夢是真的。
她真的走了。
心中說不出的失落和頹然,他緩緩四顧,強烈的光線射過來,刺得眸眼生疼,他微微眯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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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離擡頭望着上方石壁上青苔間的一株草,有些英雄氣短地嘆息。
肯定還是跪了那七日七夜的緣故,身子還沒有恢復過來,她竟然連輕功都不能施展。
難道只能靠爬的?
就在她非常豪邁地捲了衣袖,準備開爬的時候,身後驟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叮噹脆響,她一震,剛想回頭,背上已是猛地一重,有人自身後將她緊緊抱住。
動作之突然,力量之大,差點將夜離撞撲在地上。
“我以爲你走了……”
男人蒼啞的聲音灼熱在耳畔,夜離心口一顫,瞬間僵硬了身子。
想了好久,夜離才憋出一句:“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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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男人將她的身子扳過來,面對着自己,口中卻還在喃喃重複着那第一句話:“我真的以爲你走了…….”
他黑眸熾深,緊緊攝住她,似是想要將她看穿。
夜離垂眸,故作輕鬆地笑笑:“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你那半死不活的,我怎麼走?”
雖然,她也不知道,他們兩個到底是誰救了誰。
男人鳳眸熠熠,依舊深凝着她,似是不想錯過她臉上任何一個微末的表情。
夜離知道,他在猜度她,換句話說,他在試圖窺進她的內心。
揚手指了頭頂石壁上的那一株藥草,她故意岔開:“能幫我採下來嗎?”
問完,又覺不妥,“算了,你腰上是傷,背上也傷,比我還不如,還是我自己來……”
話音未落,腰身驀地一鬆,男人已經放開她,飛身而起,只聞衣袂一陣簌簌,男人便已翩然落回在她的面前,腳鏈叮噹,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他將手中藥草遞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