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碩提着藥箱,一邊大步追過去,一邊將閒置的那隻手伸到提藥箱的那隻手的袖中掏着什麼。
順着走廊,霓靈一直走向自己的廂房。
廂房的門口,張碩終於追上,一把將她的手握住墮。
“讓我看看!”
大手快速撫上她割破的那個指腹。
霓靈痛得瞳孔一斂,再次大力將他的手甩開,然後閃身入了廂房。
張碩欲跟進去,卻“嘭——”的一聲巨響,門被關上,若不是他反應得快,鼻樑都差點撞上門板。
他伸手推了推,推不動,顯然裏面門栓已經被栓上。
眉心微攏,他順手“咚咚咚”叩了幾下門扉。
“夜靈,你不要這麼彆扭好不好?將門打開!”
門扉紋絲不動。
“我也是爲你好,世人都以爲人的唾液能消毒,所以受傷的時候,都習慣性用嘴去吮傷口,其實,這是很不好的做法。所謂病從口入,不僅傷口上不好的物質會進入吮者的口中,而且吮者的唾液也不一定就能保證是衛生的,可能會造成二次傷害,反而對傷口的痊癒不好。”
張碩說完,盯着門板,聽着裏面的動靜。
依舊無任何反應。
張碩低低一嘆。
“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但是,你不能跟自己的手過不去吧?你那傷口雖然不深,卻也不淺,這樣的天氣,若不及時包紮,很容易感染的。”
廂房裏,霓靈靠在門板後面,聽着門外面張碩不停地說着,只覺得耳邊聒噪。
“你不信,看看你的手,傷口是不是又流血了?”
張碩的聲音依舊透門而來。
霓靈水眸,看向自己的指頭。
還真的。
殷紅的鮮血從指尖處流出來,比方纔剛剛受傷時似乎還要嚴重幾分。
霓靈皺眉。
明明剛纔被韓嘯吮過之後,血已經止住了,怎麼會又……
覺得可能是自己手指垂着的原因,血液朝下.流所致,便連忙將手指朝上豎着,放在脣邊,輕輕吹着氣。
然,根本沒用。
雖沒有汩汩往外冒,畢竟傷口就那麼大,可是卻一直沒有凝血,血珠持續不斷地往外滲。
“我沒有騙你吧?你快點將門打開,我替你上點藥包扎一下就沒事了。我保證,上完藥,就走人!”
張碩還在說着,驟然門“吱呀”一聲被人自裏面打開。
他一震。
門開處,霓靈站在後面。
張碩眸光一亮,欲拾步進去,霓靈卻是擡腳邁出了門檻。
然後,徑直越過他的身邊往外走。
張碩怔了怔,睨着背影一瞬,也禁不住煩了。
“算了,你不要這個樣子,我走便是,你自己包紮好了。”
張碩幾步追上她,將手中的藥箱遞給她,臉色很不好看。
霓靈沒有接。
張碩便彎腰將藥箱放在她腳邊的地上。
默然轉身離開。
霓靈微微苦笑。
看吧,對她,他就是這樣一點耐心都沒有。
“張碩,”望着他的背影,她忽然開口。
張碩頓住腳步,回頭。
張碩眸光輕凝了幾分,看着她,沒有做聲。
“我不是我姐,我不懂醫,但是,我有眼睛,我不是瞎子,這是什麼?”
霓靈一邊說,一邊舉着那根受傷的手指。
手指蔥白如玉,指尖的鮮血殷紅妍豔,傷口處還有些微白白幾乎透明的粉末。
>
因爲很少,且幾近透明,所以根本看不大出。
可看不大出,並不表示看不出。
“是你又讓它流血的。”
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霓靈聲音不大,目光定定凝着張碩不放。
韓嘯的口中不可能有這種東西。
而且從韓嘯口中拿出來之後,她還看過,很確定。
後來她的手哪裏也沒有碰過,只被他抓住撫過。
只可能是他。
而且,他從未來過棺材鋪找她,今日突然前來,做什麼。
霓靈滿心悲涼。
“你到底想要怎樣?你想要怎樣你跟我說,沒有必要做這些手腳,只要我能做到的,你直接跟我說,我一定會……”
“我只是想替你包紮傷口!”
張碩終於出聲,將霓靈的話打斷。
聲音略沉。
霓靈怔了怔,“嗤”的一聲輕笑,“包紮傷口?包紮傷口的目的難道不是爲了止血,爲了傷口早點好嗎?而你卻要用藥故意讓已經止住血的傷口重新流血,我不會醫,我不懂,所以,請問張太醫,這是怎樣的治療方法?”
張碩垂眸彎了彎脣,“現在無論我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對吧?”
“所以,你還是說實話,有什麼目的直接講出來,不要像上次瀟女木那樣,造成什麼不可挽回的傷害對誰都不好。”
張碩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他是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的確,她手指上的那個藥粉是他方纔弄上去的,也的確是讓她的指頭流血,那是因爲鋸條上的鐵鏽入到傷口裏,他只是想讓一些敗血流出來。
他也不想多做解釋了。
解釋了,她也不會相信。
“隨便你怎麼想,別忘了包紮!”
張碩說完,再次扭回頭去,拾步離開。
望着他衣袍輕蕩、頭也不回的背影,霓靈心中澀然到了極點。
這就是他,連跟她解釋一句的耐心都沒有。
什麼叫隨便你怎麼想?
在他的眼裏,她的想法從來都不重要是嗎?
就算她誤會他,就算因此兩人之間的鴻溝越來越深,距離越來越遠,他也無所謂?
算了,他們又幾時近過,不是一直這樣嗎?
霓靈彎腰,將地上的藥箱提起,走到走廊邊,坐於護欄的長椅上,打開藥箱,取出金瘡藥和繃帶。
垂眸看着還在往外滲着血珠的指頭,微微失神了一會兒,霓靈伸手憑着感覺摸索着想要拿方纔放在邊上的金瘡藥。
誰知卻拿了個空,與此同時,有白底黑靴和一截青衫袍角入眼,霓靈愕然擡眸,發現竟是去而復返的張碩,大手上拿着的是她方纔放於邊上的那瓶金瘡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