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民國風雲人物演義 >第515章 掀翻偶像
    再有就是哭。

    親朋好友來弔喪的時候,徽州人有個像演戲彩排一樣的老規矩,就是:外面打鼓,咚咚咚,表明弔喪的客人來了。裏面,孝子賢孫女兒兒媳一陣嚎啕大哭,表示他們很悲傷。很明顯,這是哭給客人看的。胡適認爲,這個老規矩,假裝孝順,很虛僞,很醜陋。

    至於大戶人家花錢僱人哭,他覺得,更可鄙。

    胡適交待家裏人:“你真難過,你就哭,不想哭,不要硬哭,哭的時候,也不要做戲,不要假兮兮的搞出種種假聲音。”

    這樣的大改,鄉親們不會有說法嗎?說法肯定是有的,包括胡氏家族的人。只是,這世間的事,很多時候不光是事本身,更看由誰去做。胡適是誰呀,留洋那麼多年,在國家的最高學府當教授,有那麼大的學問,幹什麼肯定都是有道理的。再說了,人家是親兒子,怎麼辦是人家自家的事,與別人有什麼相干?而且,胡適是村裏最有出息的人,各家有什麼事說不定什麼時候求到人家,犯得上爲人家自己的事得罪人嗎。所以,就算是再有說法,再看不慣,也只是背後唸叨唸叨。

    不過,胡適的大刀闊斧的改革,在廢除祭禮的時候,終究還是遇到了障礙。

    徽州人的祭禮很講究,很繁瑣,而且要請一班秀才主持祭禮。祭禮,跟喪禮不是一回事,祭禮是喪禮中的一個環節。

    祭禮,就是活人準備好雞鴨魚肉的酒菜,給死者喫。古人不像我們今天這麼富裕,人生美不美滿,就看有沒有喫的喝的。在世的時候,可能很苦,沒喫過什麼好東西,死了,親朋好友就通過祭禮,給他酒菜,供他享用,祝他好走。

    大戶人家,停靈日子長,每天都要祭祀一次,要不是家裏人的“家祭”,要不是親戚登門“送祭”。

    家祭嘛,今天大兒子祭,明天二兒子祭,後天大孫子祭。

    送祭嘛,就是有錢有勢的富貴親戚送來的祭祀。

    這些富貴親戚,富而好禮,收到訃告之後,不能不來祭祀。可是,路遠,沒辦法挑着雞鴨魚肉給死者“獻禮”,請亡靈享用,也不方便帶個秀才主持祭禮,怎麼辦?富貴親戚就花錢解決,給主人一筆錢,託主人買雞鴨魚肉這樣的祭菜,託主人聘請秀才們替他們主持祭禮。

    胡適認爲,無論是家祭,還是送祭,都是做熱鬧,裝面子,擺架子,完全的形式主。於是跟親戚們說,祭禮廢了,一個都不搞。

    他外婆聽到這個消息,惱火了。外孫是留洋的,外婆很喜歡他,但不祭祀母親,外婆是不答應的。她把胡適叫到身邊,說,什麼事都依你,但是,祭禮一個不辦,不行,你可以少辦,哪怕你只辦兩三個祭。老人家應該想的是,女兒一輩子沒享到什麼福,黃泉路上總得喫點好的。

    胡適自然也會想到這些,何況外婆70多歲了,眼見一個兒子兩個女兒死在她前面,心裏悲慟,不同意自己廢祭祀是很自然的。

    他躊躇了一下,便對外婆說:“我依外婆就是。”

    畢竟是個見過世面的人,不是一般的書呆子,他琢磨了半天,想出一個改良的辦法,概括而言,大概這麼幾點:

    第一點,家祭一次完成,把胡適家族的人都喊來,來個公祭,三鞠躬,獻上祭祀的牲口,讀個祭文,七七八八,就結束了。

    第二點,不要親戚“送祭”。

    第三點,把要來祭的親戚邀在一塊,公推一個主祭的人,其餘的人陪祭,不請跟自家無關的秀才們主持,也不用送什麼雞鴨魚肉。

    第四點,七八天的祭,一次結束,十五分鐘完事。

    不愧是北大的教授,明明被外婆逼出的祭禮,他也能自圓其說。他說啊,把古代貢獻死者雞鴨魚肉的祭禮,改爲活人對死人致敬的祭禮,很值得推廣。

    胡適的理由是,死者知不知道活人的敬意不重要,重要的是,活人對死人表示敬意,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要傻乎乎的問,我們的敬意,死者到底能不能領會。

    到選墓地了,還有一件趣事。村裏來了一個人,說:“我有一穴好地,葬下去可以包你做到總長。”

    胡適不相信這一套,諷刺道:“我也看過一些勘書,但不曾見哪部書上有“總長’二字,還是請你留下那塊好地自己用罷。”

    隔日,胡適在先父鐵花先生的墳地附近,爲母親尋了一塊墳地。

    後來,家裏人對胡適說:“前面的棺材擋住了後面的‘氣’”。

    原來,鄉下的人認爲,胡適是“外國翰林”,他看的風水,一定是極好的地,所以在胡適母親葬下後不到十天,就有人擡了一口棺材,擺在胡適母親墳的前面。

    胡適說:“氣是四方八面都可進來的,沒有東西可擋得住,由他擋去罷。”

    這爲後話。

    12月17日,陽曆胡適生日,陰曆胡適結婚紀念日,胡適和家人含淚將母親下葬。

    1919年1月10日,胡適匆匆踏上回京之路,江冬秀因懷孕留在了績溪。

    胡適的母親馮順弟,歷盡寡居的艱辛,離開人世的時候,雖然只活了46歲,心裏卻應該是感到寬慰和滿足的了。她的兒子已經學成歸國,當了北京大學的教授,而且成了倡導文學革命的知名人物。她感到遺憾的,可能是最後沒有來得及抱孫子。

    這時江冬秀已懷孕,第二年3月,長孫便出世了。胡適給兒子取名“祖望”,即祖母望孫之意,表達了他對母親的紀念和孝心。

    胡適在回鄉料理母親喪事時有所感,回北京後寫成《不朽——我的宗教》,發表於1919年2月15日的《新青年》第六卷第二號。他在文中提出“社會的不朽”觀念,認爲這種觀念可以作爲自己的宗教,教旨是:“我這個現在的小我”,對於那個永遠不朽的‘大我’的無窮過去,須負重大的責任;對於那永遠不朽的‘大我’的無窮未來,也須負重大的責任。我須要時時想着,我應該如何努力利用現在的‘小我’,方纔可以不辜負那‘大我’的無窮過去,方纔可以不遺害那‘大我’的無窮未來。”

    回到北京的胡適又忙碌起來。1919年1月,北大學生傅斯年、羅家倫等人創辦《新潮》,成爲新文化運動的一支生力軍,胡適被聘爲顧問。是年2月,胡適被聘爲國語統一籌備會會員。當時發表白話文章的報刊,除了《新青年》、《新潮》、《每週評論》外,又有《國民公報》.七

    加入。

    孔子,在中國歷史上是影響最長遠的一位偉大的思想家和教育家。長期以來,以孔子爲代表的儒家學說,幾經加工改造,被專制統治階級用作麻痹和禁錮人民思想的工具,孔丘也被統治者們捧爲至高無上的“聖人”,成了愚弄和欺騙人民的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