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民國風雲人物演義 >第524章 所謂“問題”與“主義”的論爭
    而且,所謂的胡適《多研究些問題,少談些主義》,在當時引發新文化運動中的一場大論戰,也不是事實,而是後來之人地炒作。

    對胡適的《多研究些問題,少談些主義》,確是有爭論的。

    他文章發表後,第一個迴應的是藍公武,第二個迴應的是李大釗。

    藍公武批評胡適“有幾分武斷”且“因噎廢食”,力挺“主義好像航海的羅盤針,或是燈臺上的照海燈”。

    1919年7月24日,《國民公報》開始發表藍公武《問題與主義》一文,至7月31日刊載完畢。8月3日,《每週評論》第33號摘要發表了這篇文章。

    藍公武當時是梁啓超研究系(憲法研究會)的重要成員,1917年7月接任《國民公報》社長,在鼓吹研究系政治主張的同時,宣傳新思潮。

    藍公武文章從問題的性質、主義學說的性質、方法等方面,比較系統地批評了胡適的觀點。談到問題的性質及其解決的方法,藍公武認爲,“凡是構成一個問題,必定是社會生活上遇着了一種困難”,問題的性質很複雜,解決問題的方法自然不能一樣。要解決問題,“全靠與這問題有關係的人自動的起來解決”,所以,必須宣傳這個問題的意義和理論根據,引起人們反思而成爲“問題”,才能接受我們提出的解決方法。

    關於主義的性質,藍公武認爲,“主義是多數人共同行動的標準,或是對於某種問題的趨向或是態度”,並作了恰如其分的比喻,“主義好像航海的羅盤針,或是燈臺上的照海燈”。他還說:“理想乃主義最重要部分”。怎樣認識方法和主義之間的關係?藍公武認爲,主義與方法是目標與路徑的關係,實行主義可以有種種方法,有的方法甚至可能互相沖突。

    對胡適所講的“主義危險”,藍公武批評這一觀點“實是因果倒置”,因爲“主義的自身並沒有什麼危險。所謂危險,都在貫徹主義的實行方法”,主義是否危險“全看選擇的精確不精確。擇術不精,纔有危險”。那些所謂“主義危險”的論調,不過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橫豎我們是他們的眼中釘,有主義也罷,無主義也罷,總有一天拔了去他們才痛快”。他覺得最遺憾的事情,卻是因爲自己還沒有“確立一種最信奉的主義”,所以不能“標明旗幟和他們短兵相接”。

    藍公武認爲,問題與主義“不是相反而不能並立的東西”。他把問題、主義、方法三者聯繫起來研究,提出“主義是方法的標準趨向和態度”,中心問題就是“解決方法的標準”,把它抽象出來推而廣之,就成了“主義”,並且主義和問題之間的關係因爲不同的社會環境而不同,特別“在舊習慣所支配的社會”,“往往由他國輸入富於新理想的主義,開拓出一個改革的基礎來”。

    就胡適“空談外來主義無用”“偏向紙上的主義,有爲無恥政客用來做害人的危險”等觀點,藍公武則認爲,一方面,鼓吹主義絕不是讀一二本小冊子隨便亂談、濫竽充數的,無恥政客騙不了人;另一方面,在當今世界文化交通時代,排斥一切外來思想是極端錯誤的做法,簡單地“概括的以空談外來主義爲無用,未免有幾分武斷”,如果過於注重“實際的問題”,而抹煞了“主義學理”的效果,“也有些因噎廢食的毛病”。

    所以,藍公武得出結論說:我們要解決種種問題就要研究種種主義,所以,“主義的研究和鼓吹,是解決問題的最重要的切實的第一步”。

    對藍公武的迴應文章,胡適是仔細研讀了的,也引起了他對相關問題的思考,本打算在下一期《每週評論》行文,但被李大釗的一封來信打斷了。

    李大釗認爲“恐怕必須有一個根本解決”,爲此“惟有一面認定我們的主義”“一面宣傳我們的主義”。

    8月17日,《每週評論》第35號發表李大釗《再論問題與主義》一文。這是李大釗寫給胡適的一封信。二人在北大共事,也是好友。擡頭處,李大釗尊稱“適之先生”;落款處,註明“寄自昌黎五峯”。

    此時,李大釗因病在河北老家休養,正在昌黎五峯山避暑。離京之前,他就讀了胡適的文章,當時“發生了一些感想”,有些意見完全相同,有些稍有差異,經幾日思考,乃一一寫出。

    與藍公武尚未“確立一種最信奉的主義”不同,李大釗“標明”了馬克思主義“旗幟”,同胡適“短兵相接”,本着探討的態度,就“‘主義’與‘問題’”“假冒牌號的危險”“所謂過激主義”“根本解決”等問題作了迴應。

    李大釗也主張認真研究實際問題,不應空談理論學說,而且胡適文章讓自己“覺悟”了,“承認我們最近發表的言論,偏於紙上空談的多,涉及實際問題的少,以後誓向實際的方面去做”。但是,李大釗認爲,問題和主義不能分離,宣傳、實行主義與研究、解決問題並不矛盾,而“是交相爲用的”,“是並行不悖的”。這個問題之所以重要,是因爲它直接關係到如何實行和運用“主義”去解決“問題”。其中的邏輯關係是:要解決社會問題,“必須靠着社會上多數人共同的運動”,前提是要想辦法使該問題成爲“社會上多數人共同的問題”,這就需要能夠解決該問題的人“先有一個共同趨向的理想、主義”。

    所以,“我們的社會運動,一方面固然要研究實際問題,一方面也要宣傳理想的主義”。要研究各種問題必須先研究各種主義,如此,社會問題纔有解決的希望。如果把主義和問題隔開,社會問題和多數人“一點不生關係”,那就“永沒有解決的希望”,問題的研究也就失去了意義。李大釗反對胡適把“主義危險”和“空談主義”有害混爲一談,認爲這種危險並非主義本身帶來的,而是空談主義的人造成的。

    怎樣實行“主義”呢?李大釗認爲,“大凡一個主義,都有理想與應用兩面”,社會主義也是如此,“只要把這個那個的主義,拿來作工具,用以爲實際的運動,他會因時、因所、因事的性質情形生一種適應環境的變化”,所以,社會主義者要使社會主義在世界上發生影響,“必須要研究怎麼可以把他的理想盡量應用於環繞着他的實境”。

    對王揖唐和安福部“假冒牌號”談社會主義,李大釗認爲這如同“新開荒的時候,有些雜草毒草,夾雜在善良的穀物花草里長出”一樣,但在處理時不能良莠不分,“不能因爲長了雜草毒草,就並善良的穀物花草一齊都收拾了”,更不能“因爲安福派也來講社會主義,就停止了我們正義的宣傳”。正因爲有人“假冒牌號”,我們更應該“本着主義作實際的運動”,一面宣傳我們的主義,一面研究解決種種問題的實用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