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民國風雲人物演義 >第54章 所謂的據實復奏
    慈禧太后覽奏大怒,又聽到苓春煊密奏外邊物議沸騰,立即撤去了段芝貴的職銜,命程德全暫時署理黒龍江巡撫。

    看起來對趙啓霖的上奏很爲重視,命醇親王載灃、大學士孫家鼎確切查明,言明“務期水落石出,據實復奏”。

    聲色俱厲地怒斥奕劻:“如是欺蔽朝廷,不如用麻繩縊死我母子爲佳。”

    奕劻惶恐萬分,混身發抖。載振嚇得不知所措,急走天津,找袁世凱討主意。

    由於參奏本身就連帶着自己,段芝貴的督撫是他推薦的,而他已經被別人牢牢綁在奕劻的馬車上,袁世凱自然要全力以赴。

    他冷靜地思考了一番,覺得當前的關鍵點在楊翠喜身上。

    於是給載振出主意,讓他馬上把楊翠喜送回天津。先消滅直接證據,而後再設法周全堵漏。

    載振依言而行,袁世凱進行一番策劃和安排,天津一些報紙報道了楊翠喜一事的更正。

    五月十一日,也是三霖公司之一的御史江春霖,感到報館更正大有蹊蹺,上折要求調查各報。名爲調查更正的原因,實爲追究奕劻父子和袁世凱利用權勢,脅迫報館掩飾納賄漁色之事,但奏摺被留中。

    在袁世凱的精心策劃下,奉載灃和孫家鼎之命,前往天津調查的印務參領恩志、內閣待讀潤昌到達時,楊翠喜已經變爲天津富商王益孫,在農曆二月上旬用三千五百元買下的使女;並有字據爲證。

    天津商會會長王竹林則堅決否認,有借給段芝貴銀票之事 。

    把這些人押到京城面訊,口供無任何變化。

    載灃年少不更事,很容易輕信。老奸巨猾的孫家鼎重視的不是事實真相,而是揣摩聖意。江春霖上折要求調查各報的奏摺被留中,已經表明了慈禧的態度。所謂“務期水落石出,據實復奏”,不過是說與外人聽的。

    於是,五月十六日將調查結果復奏。

    當日,慈禧太后以趙啓霖隨意污衊親貴重臣,將其革職。轟動一時的楊翠喜案,就這樣匆匆忙忙地落下帷幕。

    楊翠喜案,當時轟動晚清的賄賂案,是一件令人難忘的案件。這次案件的主角除了青樓女子楊翠喜,有朝廷的蛀蟲,有敢於講出事實,說真話的忠良。實際上案情十分簡單明瞭,也很容易搞清楚。但卻被人爲搞得撲朔迷離,以不了了之和讓人百思不解而收場。是正義得不到伸張,正氣得不到褒揚。深刻揭示晚清官.場的黑暗,昭示了滿清的統治已經走到了盡頭。

    楊翠喜案,也描述了一個晚清青樓女子悲慼的人生。楊翠喜是一個有着悲慘命運的女人,她很小的時候就被賣入樂戶家學習樂器,14歲之後就在青樓做樂技。因其初衷的相貌和緋聞的傳播,在當時的名流圈裏也是轟動一時。她年少時也曾有過知心的人,只是二人的身份和地位都沒能抵過世事無常。

    楊翠喜確是魅力超羣,就連中國近代史上一位著名的大才子李叔同,也甘願拜在其石榴裙下。

    有李叔同寫給楊翠喜寫下兩首詩詞《菩薩蠻》表達了愛意的詩爲證:

    其一:燕支山上花如雪,燕支山下人如月;額發翠雲鋪,眉彎淡欲無。夕陽微雨後,葉底秋痕瘦;生怕小言愁,言愁不耐羞。

    其二:晚風無力垂楊嫩,目光忘卻遊絲綠;酒醒月痕底,江南杜宇啼。癡魂銷一捻,願化穿花蝶;簾外隔花蔭,朝朝香夢沾。

    這件事是慢慢地被平息下去,卻無人再同情這位歷史事件中漂浮的可憐的女子楊翠喜。她一生孤苦無依,命運完全是由他人掌控,幸福也是別人花錢就能買來買去,從來無人顧慮她的感受。最終她的結局到底如何?也是被人們議論紛紛。有人說她孤獨終老,有人說她做了商人的小妾後安頓下來,還爲商人生了孩子。她的行跡匆匆,照片也就只是這麼幾張,人們只能在上面看到一點點她年輕時的美貌。

    儘管在袁世凱大力庇護下,奕劻父子有驚無險,事情的疑點重重,但大家的議論無法平息。

    在趙啓霖被免職的第二天,載振自請開去所有職務,立刻獲批。

    事情的結果讓大家迷惑不解,趙啓霖被免職,載振辭職照準,段芝貴的職務不恢復,這本就自相矛盾,誰也猜不透慈禧的心裏是怎麼想的。

    御史的責任是發現問題就應上奏,不能保證問題的真實性,問題是否屬實可根據調查去得出結論。所謂言者無罪,御史因上奏問題而獲罪是很難讓人接受的。

    而趙啓霖在督察院極有威信,人緣又很好,御史們各個不平,準備聯名上奏。

    都御史陸寶忠見大動公憤,遂出來調停,上奏爲趙啓霖辯護。

    三霖公司的另一個,御史趙炳麟則以掛冠去職爲趙啓霖力爭,朝廷則閉上眼睛一律不準。

    三霖公司的江春霖不甘心,五月二十三日再次上疏。指出載灃和孫家鼎復奏的案情有六個疑點:

    其一、買獻歌妓之說起源於天津報紙,假如真是王益孫買楊翠喜爲使女,怎麼可能搞錯?

    其二,天津買一使女,明碼標價百多元,而楊翠喜身價高達三千五百元,王益孫是傻子嗎?

    其三、楊翠喜聲色藝傾動天津,年少紅顏,豈能甘願爲使女。

    其四、證人供詞明顯不同,有明顯的捏造掩飾的跡象。

    其五、楊翠喜身爲名妓,生活在脂粉綺羅之中,怎會幹使女的活計?

    其六、楊翠喜色藝雙顏,王益孫必會動情,買使女一說肯定是爲了遮人耳目。

    由此可見,即使王益孫冒名頂替載振,把楊翠喜領走不實,但王益孫“買妓爲妾之事更無疑義”,按照大清律例的規定,職官納妓應受處罰。

    因爲,王益孫不僅僅是個富商,也是個有官職之人,是兵部候補郎中。至於他的這個官職是不是花錢買的,就不得而知了。只是,花錢買的官也是官,享受官員的待遇,也要受官員行爲準則的約束。

    江春霖的想法是,王益孫爲自保也只能說實話。最終使這個案子真像大白,扳倒奕劻,爲趙啓霖平反昭雪。

    他的想法很不錯,只是朝廷同樣不予理會。

    “好險呀,袁兄弟,這一次虧得你運籌帷幄。”奕劻話裏充滿對袁世凱的感激和欽佩。

    在奕劻家的客廳裏,奕劻、載振、袁世凱三人正在商量着事。

    這段時間裏袁世凱已經成了奕劻家的常客,就連奕劻家院子裏那條很嚇人的狗,見了袁世凱也不咬不叫了。

    “是呀,袁叔,這一次虧了你。”載振附和着奕劻。

    見這父子一身輕鬆,袁世凱搖了搖頭。

    “怎麼,袁兄弟,這事還沒完嗎?”嚇破膽的奕劻又緊張起來。

    他是個沒主意的人,很長時間了,什麼事都指望袁世凱給拿主意。

    “是呀,袁叔。”載振更什麼也不是。

    “楊翠喜這件事應該是過去了。”袁世凱說。

    “那袁兄弟,你還有什麼不放心呢?”奕劻問道。

    “王爺,載振賢侄,您們以爲這次我們能過關,是因爲我的那些小伎倆嗎?不是的。”袁世凱細眯着雙眼。

    “袁兄弟,你的意思是?”奕劻不解。

    袁世凱繼續地搖着頭,“我的那點小聰明,漏洞百出,經不起推敲,想弄清楚真像,不費吹灰之力。”

    “那你是說載灃和孫家鼎幫了我們?”奕劻問。

    “載灃不會幫我們,只是他太好糊弄了。孫家鼎能看出這裏邊的名堂,他所以不揭破,不是幫我們,而是因爲他揣摩出了上意。他和翟鴻穖關係一般,苓春煊得罪過他,他沒有必要爲了這兩個人而得罪我們。”

    “袁兄弟,你是說太后在保我們嗎?”奕劻問。

    “不可能,這老太婆不可能保我們,她是巴不得我們出事。她要是保我們,爲什麼我一遞辭呈,馬上就準?”載振氣得滿臉漲紅。

    “畜牲,怎麼說話呢?太后對我們恩重如山。”奕劻呵斥着載振。

    “可是,趙啓霖也沒復職呀!”袁世凱說。

    “袁兄弟,你確信太后是支持我們嗎?”奕劻問。

    袁世凱想了一下,“我原來也是這樣以爲,所以,建議載振賢侄自己主動遞辭呈去試探,現在看來,是我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