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天!夫君是個大反派 >第233章 開眼界
    芳期先是被耳畔一陣溫熱襲來撩撥得身體一僵,然後才被“三萬兩白銀”這數字震驚得身體又是一僵。

    再然後就是聽一聲鞭響,尖嗓門喊出“投幣放行”,人流就開始涌動了,但也並不曾發生推擠,衆人尚還遵守秩序,比想像中快,芳期就跟着人流到了通行口,但見一口巨甕,裏頭裝了半甕銅錢,芳期今日是身無分文的,她這時才懷疑晏遲身上帶沒帶銅錢,就見大國師,摸出一塊銀子交給“驗錢人”。

    那驗錢人尖嘴猴腮,頷下無須,眼裏看見銅錢挺得筆直的脊樑,被一塊銀子就砸出諂媚的弧度,招手,讓另一個尖嘴猴腮、頷下無須年齡看上去更小的跑腿過來,芳期只聽見“把貴客請去天字區”,跟着又受到了一輪點頭哈腰的殷勤。

    從倒八字的通行口一入內,經過一小截夯土甬道,豁然開朗處,芳期才發覺腳下竟在“高端”,整個天和壩有若一個巨大的漏斗,被攔腰切去下半截,他們這時站立的是最高也是最敞闊處,往底下,一圈圈的都是人頭,剛纔那條長龍/根本不算什麼,這裏頭怕是聚集了數萬人。

    擊鞠場在最底下處,還不見人馬,只見一盞巨大的燈輪,把那面和看客席相比起來顯得未免有些“小氣”的場地,照映得亮如白晝。

    同樣巨大的聲浪迎面而來,聽不清確切的字眼,芳期終於體會到這才叫做吵轟轟。

    坐席其實像臺階,留出了寬敞的通行處,大約隔五、六坐席,就豎有一個木樁,木樁上掛着風燈,但有的風燈亮着有的風燈卻黑着,總體還是亮着的居多。

    芳期緊跟着晏遲的步伐往不知位於那個區域的“天字區”走,經過無數坐席之前,她終於聽清了某些確切的字眼。

    “買中了淨勝數,下注下的是兩百文,翻個番,四百文。”

    “那你還不捨得拿十文錢出來,把風燈亮起來。”

    原來亮風燈是得另花錢的,一盞燈十文。

    還有提着食盒的小夥計不斷在這些或黑或亮的坐席穿梭,見人一招手連忙過去,一紙袋遞過去,不知販賣的是什麼,又收了幾文錢,竟還有手上什麼都沒拿的人,也在穿梭,聽人交待,芳期駐足聽了一聽,居然是有個看客想出去如廁,舍兩文錢,讓人幫他佔着這張據說“好風水”的坐席。

    一路上過去,芳期居然還看見有販賣熱呼呼的餛飩的小販。

    “天字區”不是那些開敞的坐席,用小屏風隔開,屏風儼然是可以拆移的,有的三面屏風裏擺四、五張椅,一張寬桌子,有的只擺兩張椅,一張窄桌子,這個區域竟也坐了個八成滿,畢竟一小塊銀子就能享受的待遇,並不是非得貴族階層才能消費。

    芳期終於坐了下來,立時就有“點燈”的小販活像狸貓聞到了魚腥,湊過來兜攬生意。

    “兩位要什麼燈?”

    “難道燈還有不同的花樣?”芳期好奇了。

    “二十文錢的燈油只夠看一場,三十文錢的燈油可看兩場,還有五十文、八十文的,兩百錢的燈擔保能看到天亮散場。”

    芳期明白了,原來燈沒有花樣,是燈油有這樣的套路。

    “我剛纔不是聽聞有十文錢的燈?”

    “那是數號區,字號區天字、和字的耗價自來都是番翻的。”小販也不嫌顧客多話,直打直說了價格間的區別。

    “兩百錢的。”晏遲又扔出一塊銀子。

    小販頓時眼開了花,麻利利的把燈點亮,他剛纔,就又有販薰香的,販炭爐的,販茶具茶葉的,販酒的……居然還有販湯婆子的,五百錢一個,還包續熱水。

    這都不奇怪的話,還有一個“販腿”的。

    說是“買”了他下來,販這樣販那樣的就不過來叨擾了,顧客但有需要,言語一聲,他負責跑腿安排,芳期一問他只收一兩銀,就有點蠢蠢欲動,往“青面獠牙”那邊一看,晏國師就又開銷出一塊碎銀子。

    “我要喫熱炒,難道也有?”芳期問。

    “有的有的,宋嫂的魚羹,張伯的炒肺,戚胖子家的麻飲小雞頭,崔大腳家的醬汁爆香肝……”

    “都是在天和壩裏現炒的?”

    “是的呢,保管新鮮熱辣。”

    芳期歎爲觀止了。

    晏遲隨便點了幾樣小炒雜嚼,把那“販腿”的先打發開了。

    他才慢條期理說道:“滿臨安城,就只天和壩這裏天然形成落差的地勢,適合建成競演場,容納得了這許多人,雖說的是市衙署經管,不過市衙署裏握實權的官員,其實都是宮裏的宦官,年節時這裏所得的收入,至少得有一半上繳內庫。這些小販也好,還是商家也罷,年節日要入駐天和壩,都得先給付一筆價格不菲的稅金,尤其是有資格躥來天字區和字區的,先頭稅之外,還有斬利稅,當然最大的一筆收入就是賭金。”

    芳期聽明白了,歲除夜天和壩的對局,大莊家就是天子,莊家設局開賭,永遠是最大的贏家。

    等熱炒上來,“跑腿”還很有眼色的捎帶來一套未開封的碗箸,他是看出來今天兜攬了個不心疼銀子的大主顧,必須是個講究人,雖則商家提供的碗箸也會保證潔淨,可講究人不會計較買一套單獨的餐具。

    “跑腿”問:“兩位這場下不下注?”

    芳期問:“接下來是哪兩個賽隊?”

    “利通伍對決永霸伍,利通伍今日連勝七場,永霸伍打三場,三場全勝。”

    芳期就不懂該買哪一隊勝了,看向晏遲。

    “我們商量商量。”晏遲對“跑腿”道。

    “跑腿”又自覺走開幾步之外,把背上縛着的卷席取下,往地上一攤,盤膝一坐。

    “買勝負,就算買中也只贏兩分注,簡單講我們押其中一隊,下注十兩,輸了賠十兩,贏了得二兩。再跟着就是買哪方先進球,賠注是三分。還能買淨勝數,這個賠得較多,下十兩,中了得二十兩。最後是買終局比數,下一兩銀,中了得二十兩。”

    芳期當然想下小注,贏“大錢”,以爲有晏遲這把“神器”在,再刁鑽的賭規也不在話下,一拍膝蓋:“就買終局比數,我們兩個人,每人都能下注吧,二兩銀的注,賺回四十兩。”

    “賭徒心性都如你這樣,以小博大,忘了買中的難度,所以莊家才能穩賺不賠。”

    “那是別的賭徒,可晏郎是誰啊?掐指一算……”

    “你還真當我事無鉅細都能未卜先知了?”晏遲冷哼,心裏卻覺哭笑不得,他要是沒破殺忌,到這歲數,修煉的道術都尚且不能卜知這樣的細事,至多可用那厲害的心法擾人神智,操控賽局,別說“要是”這個前提已經不存在了,就算存在,用這種厲害手段只爲了贏了四十兩銀?

    不過嘛……

    晏遲今天忽然想滿足芳期。

    “跑腿的。”晏遲喊道。

    盤膝而坐的人立時起立轉身邁步過來。

    “幫我們兩,各下一注買終局比數,你拿主意,記得幫我們賺四十兩銀回來。”

    “跑腿”:……

    逢賭局,晏遲就不那麼大手大腳了,這破賭規定的,最高每注賠付二十兩,也就是說買終局比數的話,上限就是下注一兩,當然可以加註,但賠付不會跟着翻番,晏遲當然不會喫虧。

    沒再直接砸碎銀子,居然正兒八經地掏出了“一貫文省”的交引來。

    “如果你不替我們買中,這些小炒雜嚼的賬我可不結了。”晏遲說着還挾了一箸爆炒香肝來喫。

    他們的面罩其實只擋鼻樑以上,留下嘴巴來一點不妨礙喫喝。

    “跑腿”:……

    不帶這樣的耍賴的啊,還有逼着人買中的道理?!

    但他看一眼兩人的衣着,只好忍氣吞聲:“那小人若是買中了呢?”

    “過了上元節,你去韶永行,我會跟韶永行的東家蘇娘子說好僱你做工,日後你就不必等天和壩競演來這裏‘販腿’了。”

    芳期見“跑腿”明顯愣怔了下,眉眼間涌現一股喜色,鄭重其事地接過了兩張並不值得鄭重其事的交引,轉身就走。

    芳期完全沒有意識到晏遲拿的是她的韶永行許人情,她驚奇的是晏遲爲什麼能篤定“跑腿”必能買中。

    “我剛纔望了一眼那人的氣運,是轉旺的趨向,尤其是他山根發赤,主賭運正旺。”晏遲又嚐了一箸小雞頭,喝口皇都春,繼續滿足芳期的好奇心:“在天和壩趁競演‘販腿’的人,要麼沒個安穩的營生,要麼急需用錢,剛纔那個,連穿的袍子都不合體,足見是在財帛上捉襟見肘,尋人借了件略得體的衣着,但他能在天字區‘販腿’,且還通曉這裏頭行行種種的規矩,說明在市衙署裏有認識的人面,是受到帶攜的。”

    芳期聽得津津有味,連小炒雜嚼都顧不得吃了,兩眼在詭異的皮臉下直盯着那張青面獠牙。

    “我又觀察見他,右臂似不大靈活,且時不時地還會揉一揉右肩肱,這個部位應當是有傷痛,他的左掌指腹處有硬繭,右掌虎口處也有硬繭,這是專職擊鞠賽手的顯徵,把這些種種聯合起來,我推斷他從前是專職賽手,多半他所在賽隊還曾經入選過天和壩競演,但他因傷病,不能再擊鞠,一時找不到別的謀生之道,託人情來天字區‘販腿’賺點快錢,他佔賭運,還懂各隊內情,我又給他施加了壓力,再許以利誘,他全力以付,大有機會買中。”

    這一番分析,直把芳期聽得差點沒有眼冒紅心——果然是臨安賭神啊,難怪能賭無敗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