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天!夫君是個大反派 >第511章 小心眼的人更福氣
    “其實我朝海運商路發達,近海有設海貿口岸的州縣其實甚是富庶,就算過去灘派的稅賦要多於普通州縣,這些地方的商賈百姓均不覺得喫力,民衆安居樂業,世居福建的鄉紳也不會貪牟財利而使聲名狼籍。只是這樣的富庶之地,漸漸成爲朝廷中那些祿蠹眼中肥肉,不僅便於斂財,也極易獲取政績使得職考獲優,在此基礎上再得重職美差,於是當真清廉勤政的官員,根本就無望獲授此類富庶之地的州官縣令。”晏遲道。

    徐明溪對此尚還抱有疑問:“可是家父,就曾經擔任過泉州知州。”

    “那是開封陷落後,先帝初登帝位,稱制於臨安,可以說百廢待待興,特殊時期不得不任用能臣,先帝因得重用徐公,且也急需儘快穩定泉州等地形勢,才讓令尊擔任泉州之長,可以說要不是滎陽徐氏爲根基穩固的世族,令祖對於仕林人士影響極大,無論令尊才幹績考如何,其實都得這樣的美差。”晏遲道。

    徐明溪就沒再質疑了。

    晏遲繼續:“先帝稱制臨安,漸漸有不少淮北舊臣來投,這些所謂的世家望族,多半的族業家產都因淮北淪爲遼廷統轄而難再享受朱門繡戶的膏梁文繡,他們移居至淮南富庶之地,靠着族人在朝堂權場上拼爭來的特權,在新籍居霸奪田宅重建根基,這就必與舊鄉紳大戶,乃到富賈豪商衝突矛盾。

    權貴相爭,最終累及平民大衆,越來越多的百姓謀生艱難,難以保住家產田地,就連靠勞力爲權門富家的僱傭,所得的薪酬也越漸微薄,堪堪餬口,節衣儉食辛苦存下的積蓄,往往經不住一場疾病的請醫延藥。

    州縣長官又皆祿蠹,視民生疾苦如同不見,往往還會因爲新權貴和舊紳族的籠絡,成爲這些人收刮民脂的幫兇。

    我上回往福建,於福州、泉州諸地,聽聞好些件案情,多是爲地方豪強凌迫,不得不賤賣家宅田業,本是小富之家,結果淪爲赤貧。”

    “那湘王爲何不……”

    “不請諫官家懲治貪官污吏,察辦地方惡霸?”晏遲挑眉問。

    徐明溪點頭。

    “罪鑿呢?憑着苦主的陳述,就足夠說服官家下定決心革除時弊了?徐二郎,縱然連我,以一己之力都無法與衆多地霸爲敵,他們可不是草莽匪寇,他們可都披着世家名門的外衣,我也要提醒你,雖說不是所有的鄉紳和新貴都是惡霸,可往往就連久居福建,真真正正想護籍居數百年安泰的那些門族,他們現在都是寡不敵衆。

    你任劍浦知縣,尚受南劍州知州及福建路安撫使管轄,這兩個職位,我可不能再一併保舉,所以二郎你在南劍州行事倘若太莽撞,必致事與願違,我保得住你不會受上司的陷害,但你若真想在劍浦知縣一職上有所爲,務實革弊,使民衆重新得以立命安身,就得多動腦子與那些地霸斡旋。”晏遲道。

    他倒不用擔心徐明溪的安危,趙青瓦一夥人雖然已經去了山東,可南劍州還有他的耳目在,這些人會暗中護徐明溪安全,而且據晏遲看來,徐明溪崇尚的雖是君子之道,性情卻並非一味魯直不諳世事,到底是滎陽徐氏的大宗子弟,生來就受如何爲官行仕的薰陶,就這一點,要比寒門起步,及第後滿腔熱血的士子要強,只要不是資質魯鈍,必將減少碰壁的挫折。

    “溪,多謝湘王提點。”徐明溪恭敬禮謝道。

    “徐二郎即將遠行,這一去,少由三載,或許打算單獨向內子辭行?”晏遲忽然又問。

    他覺得自己這不是試探,是認真覺得就算再給徐二郎和芳期正式話別的機會,也沒有什麼妨礙。

    “不必了。”徐明溪一笑:“湘王今日坦言唯有三妹一妻,與諸多姬妾皆爲有名無實,雖也確然是爲趙娘子、辛九郎日後美滿考慮,但也是故意告之於我吧?”

    晏遲也是一笑,卻沒吭聲。

    “溪,曾經以爲湘王並非三妹良人,一廂情願唯有我才能給予三妹美滿,但這樣的想法,其實早就不存了。我是無用之人,不能給予三妹父母之命、明媒正娶,更不能護三妹自在周全,使她免受他人折辱逼欺,其實當三妹真正能開設韶永廚,且爲生母蘇夫人爭得誥命時,溪就有如醍醐灌頂,三妹的選擇沒有錯,這世上,也許唯有湘王才能真正庇全她盡爲想爲之事。

    那之後我唯一的擔憂,就是諳知三妹的性情,她說過若不付出真情,自不會在意夫郎納妾,可一旦有男女之愛而不限於夫妻之義,她容不下夫郎三心二意。

    我以爲湘王與三妹的姻緣,是三妹擇安愜而棄歡情,她比世上多數人都明白往往世事不能兩全的道理,可我雖決定了要和她做兄妹,卻總是希望她能得兩全之美。

    今日我明白了,三妹是幸運之人。從此我這兄長,再不用替她抱憾憂慮,這世間萬千男子,三妹幸遇湘王,確是她經歷幼時磨難後,上蒼終於施予福廕。”

    徐明溪上前一步,直視着晏遲:“三妹夫,內子與三妹友睦親厚,內子也知察溪曾經對三妹有超逾兄妹之情,內子善解人意,心胸寬廣,不曾因此疏遠三妹,我怎能還不消除過去的妄念,傷害身邊人,又讓三妹焦慮不安呢?明溪於三妹,永存兄妹之情,今日,是真心誠意祝願三妹夫與三妹,長此兩情和睦,永如於飛連理。”

    晏遲更不想說話了。

    多虧徐明溪是個傻子,直到這時還以爲他是一廂情願,不知曉芳期對他也曾經情愫暗生,就差一點,當時沒答應和他這傻子雙宿雙飛……這還真多虧了芳期不是任性之人,替徐明溪考慮周全,不捨得這個傻子爲了男歡女愛,置志想高堂於不顧,要不然湘王如今可就沒有湘王妃了。

    罷了,就讓徐明溪一直被瞞在鼓裏吧,何必讓他醍醐灌頂又抱憾終生?這也太**道了。

    這晚上送走了客人們,晏遲看出芳期多少還是有些疲倦了,他那時非鬧着芳期一同挨夜,其實是因前一段時間芳期確然睡得太多,若是放縱她困了就睡,大不利於身體,可而今芳期睡眠已經正常,今日白晝更是不曾小憩,早些安歇纔是正經,所以就算晏遲不覺半分睡意,是真沒打算再叨擾芳期。

    可反而是芳期硬撐着倦意,偏纏着晏遲閒聊,拉着他問今日替辛九郎“正名”打的是什麼主意。

    真正的因由晏遲卻不能實說的。

    就瞎編道:“你的那幾個好友,夫郎沒一個納妾的,金屋苑的姬人就罷了,可阿瑗名義上卻是我的姬妾,且看他們眼裏阿瑗地位還不一般,當然他們明面上不會多話,暗地裏難免會爲你打抱不平,責怪我到底不算個良人,我就想橫豎今後,阿瑗都是要嫁人的,她除了我們,也就只有和辛娘子、徐娘子、鄂娘子還算交好了,爲免日後尷尬,莫不如早日說穿,你的這幾個知交都是口風嚴謹的,知道了也不會出去亂說,說開了之後,今後你們幾個私聚,大可以名正言順帶上阿瑗,阿瑗和他們相處起來就更自在了。”

    “我怎麼覺着,因由不是這樣簡單呢?”芳期懷疑。

    這丫頭越來越不好騙了。

    晏遲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又道:“是是是,我也故意是衝徐二郎聲明的,王妃要是當初不那麼明事理,就被徐二郎給拐跑了,別看他娶了妻,你嫁了人,各自已從緣法,可你在他心目中,份量尚還重過徐娘子他的嫡親妹妹,我就是要讓他知道,我纔是王妃的良人,讓他徹徹底底死心,日後兢兢業業走他的仕途經濟,不要操閒心。”

    “大王還真是小心眼。”芳期終於滿意了,就歪在榻上:“我拒絕了徐二哥的時候,就是放下了幼時心生的情愫,現在想想,其實我當年更希望的是自己一廂情願,那樣的心思我根本沒打算過讓徐二哥知道,其實我不完全是爲他考慮,也更多爲自己在考慮。

    我知道我做不好滎陽徐氏的子媳,在那樣的家族,無論男子還是內眷,誰都不能只圖歡情恣意行事,我爲徐門子媳,就必將尊王氏爲嫡母,我不能照顧小娘,更莫說設計王氏罪遺其咎,我選擇了這樣的姻緣,就必須扭曲本來的性情,我自問,我並不願意。

    那時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拒絕了徐二哥,日後能有什麼姻緣,但有些事我必然要做的,比如勸小娘離開覃家,比如我得想辦法讓小娘衣食無憂有所依靠,比如我得報復王氏,讓她再也無法構害我和小娘,相較於姻緣,這些事對我而言更加重要。

    可是我這麼一個對婚姻不抱幻想的人,偏偏遇見了你。我那時完全不曾想到晏郎會央求我一直陪着你,我好像也根本沒有仔細剖析過,我們成爲真正的夫妻,我將捨棄什麼呢?這樣的生活是否讓我稱心?我沒有衡量利弊,我猶豫的只是,不知道我待晏郎是否如晏郎待我。”

    “所以我與徐二郎,在你心目中不一樣是麼?”晏遲傾身過去,手撐在芳期的肩側。

    東窗滲入月色,廊廡底的燈火也正明燦,女子體態慵懶,眼目爍亮。

    “我從未放肆過情感,當我未得晏郎告白之前,我從來不忘小心翼翼的取捨,所以地樣謹慎的情愫,其實並不是真正的愛慕,我現在懂得了,愛慕理應捨身忘己,想要相濡以沫的決心,永在歡情之前……”

    芳期的話沒有說完,被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