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天!夫君是個大反派 >第574章 苗頭
    次日清晨,淮王辭宮,羿栩問昨日負責服侍淮王的宦官,宦官因早得了叮囑,此時“對答如流”:“殿下至寧思閣,即沐洗歇息了,老奴暗中留意,殿下其實一直輾轉反側未能成眠,至三更人靜時分,老奴於窗外竟聽聞殿下低泣出聲,早起時殿下也只硬嚥下兩口清粥,因知官家今日有早朝,只讓老奴轉告官家他就不等罷朝之後當面拜辭了。”

    這纔是真情實感!

    親骨肉夭折引生悲痛本不奇怪,淮王哪怕錘胸頓足哭出來都合情合理,反而是如此剋制的行逕着實蹊蹺,天子心中的破土而出的猜忌之苗,就此又再長高了幾寸。

    鑑於那苗頭還未生成力杆,蔓出枝節,天子並未感覺到抓心搔肺的焦灼感,針對有所隱瞞大不坦率的淮王他還沒有進一步的打算,就像有的人腋下新長出來的肉疙瘩,不痛不癢的只有自己能夠察覺到,大無必要就有將它剜除的想法,相比起淮王,怎麼說服晏遲接受以宮人柳氏的死了結太后行兇這樁命案更讓天子覺得傷腦筋,這天他備下了酒席,才讓潘吉去請晏遲入宮,喝着尚醞局的佳釀,羿栩少不得假惺惺地關心一番小郡主的身體。

    晏遲跟剛從冰窯裏出來似的,大熱天也一身寒氣。

    “現在都還沒清醒,慢說妻妹,連內子昨晚都是一夜不曾閤眼,寸步不離守着小郡主,臣今日奉詔入宮時,還捱了內子一個大白眼。”

    羿栩:……

    乾咳兩聲,竟覺嗓子真是又澀又癢的,沒忍住又真咳了兩聲,神色很是尷尬:“湘王妃還是該多勸勸覃孺人,不幸已經造成,切勿哀毀太過……”

    “說起哀毀來,妻妹倒不至於。”晏遲微微蹙着眉頭,似乎想說什麼話又忍住的模樣,頓了一頓才繼續道:“今早上,淮王令人來請臣之妻妹回府,說是該籌備喪儀了,內子亦覺雖說淮王府的事該是淮王及淮王妃主持,不過妻妹畢竟是淮王府大郎的生母,幼兒不幸,慘遭毒手,這最後一程送葬,妻妹若不參與怎能心安?因此內子雖然明知妻妹牽掛小郡主的安危,又因大郎遇害一事對淮王妃多少有些埋怨,纔不願歸家,不過鑑於淮王此番遣人來接妻妹是爲正事,內子非但不能駁絕,還小心措辭勸說妻妹先歸淮王府。

    但妻妹自己卻拒絕了,她說她不信人死後還有亡靈,否則世間多少被陷殺謀害的無辜,怎會縱容兇徒逍遙法外……”

    羿栩沒忍住又是一陣咳。

    暗忖着:孺人覃氏這話,分明是對太后的怪怨,她膽子倒大,也罷了,念在她經遇喪子之痛,有幾句恨怨之辭也懶得追究。

    “妻妹還說她既不能爲子女申告重懲嚴辦元兇,日後已是註定悔愧難安,慢說在喪儀上哭靈,哪怕是以身殉葬,泉下也無顏再見骨肉,與其在喪儀上裝模作樣,不如精心照顧好饒幸逃脫一劫的小郡主。”

    這話裏,也是明知天子會包庇太后的罪行,殺害骨肉的真兇根本不可能受到任何懲罰的“覺悟”。

    羿栩一時間都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松上一口氣了。

    “唉,這件來我心裏明白,都是大娘孃的不對,想來覃孺人及湘王妃,心中都有怨氣……”

    “內子聞知凶訊,立時就要更衣,穿着命婦服再往麗正門擊登聞鼓……”

    羿栩:!!!

    “官家安心,內子倒也不是全然不知分寸的人,且妻妹卻也看得透徹,稱哪怕是將太后的惡行聲張,官家又能如何呢?由古至今,以孝治國,身爲人子怎能斥罰生母?官家也只能是代母受過,可爲臣民者,又怎能逼君主代受罪罰呢?那是逆臣,是不忠不孝。”

    羿栩用指頭抹了抹腦門上的汗珠。

    “官家召臣入宮,妻妹與內子都想到了定是爲昨日的事案,妻妹對臣說,臣能解小郡主體內劇毒,她已是感激不盡了,萬萬不敢再給湘王府添麻煩,她不會再追究什麼。”

    羿栩心情複雜地和晏遲喝完了這場酒。

    也說不清哪裏不對,就覺得無法將這件事徹底放下,蹙着眉頭悶坐着,到晚間,才終於是把晏遲的一番話,向清簫複述,也說了他的困擾:“按理說,這件事算是了結了,覃氏一介孺妾並不敢逼君也是情理之中,苦主都忍退了,縱然湘王妃狂慢,這件事其實於她絲毫無損,她也作罷更符合情理,可我總覺得哪裏似有蹊蹺,又着實理不清頭緒,穆郎也琢磨琢磨,究竟是我多慮了呢,還是真有不符合情理的關節。”

    “湘王殿下是話裏有話!”穆清簫斬釘截鐵道。

    羿栩心頭跳了一跳,卻依然不能立時抓住關鍵的頭緒。

    “湘王是覺得覃孺人的態度有蹊蹺,對於親生兒子遇害似乎並無哀痛,連喪儀之事都漠不關心,官家試想,官家已然察覺了淮王對覃孺人情分更深,既是如此,覃孺人哪能毫無感知?按理說覃孺人縱然遷怒於淮王妃,總不至於涉及淮王,淮王親自去湘王府接她歸家,她竟避着連淮王都不見面,要說覃孺人是在置氣吧,可還不忘提醒湘王勿爲這件事案叩請公允……某覺得覃孺人,固然埋怨太后,卻似乎更加埋怨淮王般,竟大有與淮王決裂之意。”

    “聽穆郎這樣一說,我也越發覺得怪異了。”羿栩緊緊蹙着眉頭。

    清簫度察着羿栩的神色,續道:“湘王或許也在猶豫,所以未盡直言,莫如某過上幾日,藉口往湘王府探望小郡主,私下再與湘王一談,湘王或許肯更多點撥。”

    羿栩允從了。

    他對清簫與晏遲交往越多的事毫不介懷,一來自然是篤定晏遲並不好男風,甚至於連清簫,也非“同道之人”,經這些年的共處,清簫雖則漸漸認同他爲摯交,不過他但有更加親暱的舉止,清簫着實是有幾分不自在的抗拒,羿栩反而不敢唐突,更無奈的是他因爲身患隱疾,於情慾一事竟是有心無力了,所以也只好侷限於“神交”。

    再則,晏遲行事,自來隨心所欲,疏狂不羈,這樣的性情倒是跟清簫極爲近似的,性情相投者,往往易爲友朋,實在是自然而然之事,他非但不介懷,甚至樂見其成。

    晏遲對清簫不設防,湘王府中事,清簫多少能夠知聞,對於天子而言,權臣之事自然知道得多勝於知道得少,羿栩既然認定了清簫爲“良伴”,對清簫當然最爲信任,態度大有別於對待晏遲這樣的權臣。

    他篤信不管清簫與晏遲有多清的友誼,都不敵和他之間的情分。

    薇兒是三日後才清醒的。

    孩子能睜眼了,也恢復了知覺,時常喊痛,淚水盈眶,芳舒又是心疼又是焦急,背過身越是咬牙詛咒司馬芸不得好死,更關心的仍然是薇兒的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