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天!夫君是個大反派 >第617章 誅心之劍,誰刺向誰
    龔夫人一邊磕着葵瓜子,一邊說那些無根無據的誹謗之辭:“說是辛侍郎趁這回出使遼國之便,逼辱一個遺民之女委身於他,那女子剛烈,觸壁而亡,說得有鼻子有眼的,說那女子的容貌酷似辛侍郎從前那位未婚妻,辛侍郎見了她後,才至於非要逼辱,又說辛侍郎這些年來沒娶妻,就是因爲對未婚妻的迷戀,又有人說辛侍郎的心病,就是未婚妻寧死不肯委身他這遼國細作,逼辱那遺民之女,實則是爲遷怒。”

    “這可真是,造謠遇害者遠在遼國,連求證都無法求證了。”芳期很是火光。

    辛遠聲可是好不容易纔肯娶妻,婚事眼看已經定下了,只不過沒有大張旗鼓地宣揚而已,哪知道奉令出使了趟遼國,與遼帝談判讓遼帝妥協更改了盟約條則,從此之後遼國的細作再也不能明目張膽的派遣衛國了,自己卻被潑了一身的污水,還是這麼髒的一桶污水!!!

    只但願,不會因此再讓姻緣受阻吧。

    又說這日,辛遠聲正好也在湘王府。

    此時他的神情十分凝重。

    “綿谷一事,當爲無端煽動,你這樣做……是要將淮王置之死地?!”

    晏遲看着案上的幾味小菜,剛斟滿的兩杯碧光酒,眼睫似因輕笑而顫了一顫:“怎麼遙之遠道歸來,今日來見不是爲了跟我飲談小會,倒是興師問罪來的?”

    他其實知道辛遠聲回到臨安後,必然會從辛公口中聽聞綿谷事案的詳細,又畢竟辛遠聲對他的計劃,瞭解得更比辛公等人要詳盡,把前後一聯繫結合,不難猜到是他一手策劃推動。

    至於興師問罪嘛,這也沒什麼好意外的,辛遙之就是這麼副脾性。

    “你心裏清楚,淮王並沒有參與陷害老師的惡行。”辛遠聲到底還是執了酒杯,仰首而飲,酒杯放回桌案上沒有造成多大響動,可剋制着憂怒的情緒,流露在眉梢眼角,他現在的目光透着幾分冷意。

    晏遲沒有看辛遠聲的神色,他飲酒之後,把酒杯留在指間把玩:“你莫不是以爲羿杜可取代羿栩,成爲一國之君吧?”

    “無端,你不能再累及無辜。”

    “無辜?”晏遲輕笑出聲:“權場之上哪有這麼多的無辜?羿杜受司馬修的遊說,竟寧舍他一個兒子的性命陷害我意圖把我置之死地,他這是無辜?我現在不過還擊而已,怎麼我難道竟還不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淮王根本傷不了你……”

    “誰說他一定傷不了我了?”晏遲又是一聲冷嗤:“他之所以傷不了我,是因爲我不會再給他傷我的機會,但我要是婦人之仁養虎爲患,等真把被虎所傷時,難道再來追悔莫及?而且我對付羿杜,是爲了調開司馬修,斷羿栩之臂,司馬芸姐弟二人以及羿栩,他們都是讒害趙叔的兇手,我要是不走這一步,遙之不如替我籌謀籌謀,我要怎麼做才能弒君?”

    他說完,才把手裏的酒杯往案上一頓,眉睫輕擡似笑非笑:“我知道遙之其實並不是爲了羿杜尋我興師問罪,你真正憂心的究竟是什麼?你我之間,什麼時候竟然也需着試探這種把戲了?”

    辛遠聲的眉頭蹙了起來。

    “淮王若被處死,太子必被廢位,朝野又將掀發儲位之奪,無端是故意要引發這樣的變亂!”

    “你啊,我勸了你不要涉及權場之事,你偏不聽勸,結果什麼事都還是想當然。羿栩的確想廢太子,可他現在廢得了麼?先不說太子一個襁褓小兒,萬萬不可能參與附逆,羿栩也挑不出太子別的過錯,總不能因爲太子尿了牀,就硬說太子有失賢智不配繼承皇統了吧。

    再說,羿栩連羿杜都容不下,還能容下別個宗室仗着爲皇嗣生父的名義干預軍政之權麼?他現在廢了太子,又該立誰?所以數載之內,羿栩都不可能急着廢儲,而他也活不了多久,沒等他盼得廢儲另立的時機,我就會讓他一命嗚呼了,辛遙之你告訴我,哪來的皇儲之爭?”

    晏遲理直氣壯,辛遠聲啞口無言。

    但他其實最擔心的還是另一件事:“無端不會想不到,經綿谷事案,各地的軍戶都會對皇權君威產生輕視之心,且官家重用的那些武官,讓他們督管軍戶,這些人中竟多數都爲投機之徒,我屢屢想諫阻,無端卻不允同……”

    “羿栩要提攜的人,你卻諫阻,遙之啊,我要是允同了你這行爲,你現在已經被罷職卸任了。你說得沒錯,綿谷事案的確會動搖君威,這本來也是我目的之一,不過只要我先掌握了大權,你覺得那些個武官誰敢貿然叛亂?我不妨跟你實言,令尊會一直擔任樞密使的重職,執掌一國軍權,令尊及其屬官必不會荒疏軍政,各地軍戶又怎能被那些投機之徒輕易籠絡,行附逆之實?”

    辛遠聲站起身:“我雖不如無端多謀,卻懂得伏患便是伏患,之於地方軍政的大忌便是開此可以叛走之行反抗紀法的先例,你這樣做,爲除淮王而伏禍社稷,我絕對不能認同。”

    “事情我已經做了,而且我也會按部就班繼續推進我的計劃,遙之你可以舉告我,我不會阻攔你,但你若是想勸我終止計劃,我也還是那句話,萬無可能。”晏遲也起身。

    遠遠的,芳期便見兩人似在涼亭裏對峙。

    又見晏遲先一步拂袖而去,辛遠聲愣怔了愣怔,才步伐沉重的往這邊來。

    差點就這樣和她擦肩而過了。

    芳期叫住了他。

    “辛郎君剛與晏郎發生了爭執?”

    “是鬧得不歡而散。”辛遠聲猶豫了一陣,到底還是簡略說了下矛盾所在。

    芳期很是無奈,她不懂得什麼地方軍政,那伏患真有什麼要緊,但她知道目前的形勢,晏遲就算終止計劃,淮王也是必死無疑。

    “綿谷事案,已經成這樣了,總不能讓那些原本無辜的軍戶被處死吧?如此羿栩的君威倒是得以鞏固了,可難道就該放縱羿姓宗親無視律法恃強凌弱,軍戶和百姓只能忍辱吞聲?”

    聽芳期這樣說,辛遠聲也只餘長嘆一聲:“事已至此,我當然不會真檢舉無端纔是策亂之人,不過憑無端的本事,他不是想不出兩全之策……只是,我越來越擔心,或許我們應當勸阻無端繼續復仇……”

    “那麼辛郎君有把握諫勸羿栩這個皇帝以社稷百姓爲重麼?”芳期不那麼贊同辛遠聲的主張:“一國之君,只知道權衡之術,根本無視民生疾苦,也從來不會採納良諫,羿栩倒是巴不得君權至上,文武百官及軍民百姓都聽他一人號令行事,這樣一來就完全沒了顧忌,想讓誰生就生,想讓誰死就死,這就真對社稷有利了?郎君莫不是覺得靠羿栩的頭腦,足夠中興盛世、徵復失土吧?”

    芳期更願意相信晏遲復仇的計劃,其實和中興社稷、延續國祚並無衝突,晏遲針對的只不過是羿栩這昏君,以及司馬權等等奸臣,這也有如替衛國社稷剜除毒瘡病竈,是一舉兩得好事。

    “興許真是我在杞人憂天吧。”辛遠聲也不勉強芳期,憂心忡忡告辭。

    辛遠聲走得不見影,芳期纔想起來忘了問他有沒聽說市井間那些惡毒的毀謗,又一琢磨——這樣的事其實告訴辛遠聲也沒有太大意義,到底有無妨礙,還是晏遲更加拎得清,於是便問晏遲的去向,才知道這人並沒有生悶氣,而是召集了付英等等議事,芳期情知局勢雖在按着晏遲的計劃發展,不過還有不可控的因素。

    比如司馬芸姐弟二人會怎麼對付羿杜,有無事敗的可能。

    萬一司馬姐弟栽贓陷害不成,被羿杜脫身,皇帝也不會追究他們兩個的罪責,這三人都毫髮無損,晏遲的計劃就算功敗垂成了。

    接下來的一步步,都不能吊以輕心。

    芳期也不敢打擾晏遲與部署商會,只想着等晏遲處理完手頭的事後回清歡裏再說,哪知等到半夜三更都不見晏遲迴來,她實在撐不住睏倦,靠在榻上昏昏沉沉睡過去了。

    被驚醒時,已經在晏遲的懷中了。

    芳期迷迷瞪瞪伸手環上晏遲的脖子,被他直接抱進內間,安安穩穩放在牀上,才依稀想起剛纔的噩夢。

    夢裏辛遠聲手執長劍,劍尖直指着晏遲的胸口。

    說了什麼?

    ——事已至此,想殺就殺吧。

    這是晏遲的話。

    夢裏的辛遠聲最終還是拋下了長劍,但晏遲卻突襲已經轉身的辛遠聲……

    還是晏遲冰冷的聲嗓,不知在囑咐誰——將辛遙之囚禁。

    彷彿後來的夢境,是辛遠聲立於一艘大船之上,他無奈又悲憤,他說悔不當初,不該念及私交放過晏遲這個罪逆,那艘船漸漸遠去了,夢境裏又出現一方島嶼,那時辛遠聲已是兩鬢斑白,臥於病榻,但他仍在說悔不當初,他說他已窮盡精力,卻只能成爲海寇,據此偏島苟且偷生,他說終究是無能徵滅遼賊匡復中華之治,他的話音逐漸低微,最後就徹底靜默了。

    一直睜着眼,不知仰望着什麼。

    這個噩夢也是異常的真實,彷彿她當時就在場目睹着他們的決裂,她能感同身受辛遠聲的絕望和悲憤,卻不能體察晏遲那個冷酷的囑令後是什麼樣的心情。

    堅定的只有一個想法。

    必須阻止噩夢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