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天!夫君是個大反派 >第693章 豆腐
    天剛破曉。

    臨安府衙前便是鼓聲陣陣,負責值夜的衙役從夢中驚醒,狠眨了幾下眼睛回神,他很想抱怨幾句不知哪個刁民一大清早卯時未至就來擊鼓告狀,但他不敢抱怨。

    鎮江侯任臨安尹時,衙役們還敢躲躲懶,瞅着時機偷奸耍滑,現在興國公被貶爲臨安尹——這是個不管事的,真正管事的成了葛少尹,那可是個眼裏不容沙子的官員,盯風紀盯得緊,最最痛恨的就是衙役官差慢怠前來告狀的百姓,慢說索要賄賂了,便是拿着架子拖延辦案,一但察實就會重懲。

    所以這衙役雖然滿肚子火光,也得先自己填熄了,趕緊出去察看。

    門外不是一個人。

    而是一羣人。

    都是布衣百姓,擊鼓的那位……居然是個熟人。

    這衙役不住在埡口街,但卻與“僱用”尹有餘那間商行的某個管事是鄰居,所以常跟管事喫喫喝喝,有幾回還有尹有餘做陪,衙役見尹有餘脾性好,使錢卻大方,於是找藉口尋他借了幾回錢銀,有這層關係在,衙役就更不好拿大了,趕緊上前問:“尹賬房,你這大早上的來府衙前擊鼓,爲的是哪般啊?”

    這衙役就是個好佔小便宜的人,尹有餘心中清楚,所以從來沒煩託過衙役些點事,甚至沒打聽過衙役究竟在哪處衙門供職,但其實他心裏是清楚的,這時裝糊塗而已:“竟是何兄,何兄,我遭了大難,這回何兄一定要助我申冤了!”

    “好說好說,尹賬房,你究竟遇到了什麼禍殃?”

    “內子爲幾個痞棍逼辱,氣不過竟然服毒自盡,我剛替內子料理了喪葬之事,好容易纔打聽出幾個痞棍的名姓住處,我也知道這事不歸臨安府衙管辦,可往縣衙告狀,竟被反誣爲意圖訛詐,石縣令還逼迫我五日之內離開臨安,否則要治我的罪,我只好來求葛少尹主持公允。”

    衙役頭都大了。

    臨安城分錢塘、仁和二縣所治,仁和縣令石柯,可是他的“貴人”,他之所以能被調職府衙,正是奉承石柯所得的好處,尹有餘狀告幾個地痞惡棍也就罷了,怎麼把石大官人也牽連進來?

    可人都已經到了府衙門口,衙役沒那膽子喝退,只好道:“未到卯時呢,葛少尹等官員尚未到值,尹賬房還是先遞狀書,一陣諸位大官人點了卯,我再呈遞上去。”

    爭取來這些微時間,衙役趕緊往仁和縣衙通風報訊去了。

    縣治一級,官員一般都是住在內衙的,石柯籍居並不在臨安城,當然不能在外賃居,可眼看要點卯了,他其實剛睡不覺——昨晚,他跟安義侯喝了個半醉,醉醺醺的回來,又跟自家的美妾雲雨歡好一番,盡興之後總算纔有了睡意。

    結果就被擾了美夢。

    聽“心腹”一番急吼吼的話,石柯極不耐煩地打了個呵欠:“沒什麼大不了的,原告不就是個區區商行的賬房先生麼?他惹了不該惹的人,安義侯可是興國公的外甥,被告那幾位,又是安義侯的好友,且姓尹的根本就是無理取鬧嘛,人家不過和他爭執了幾句,他自己的婆娘喝藥死了,他居然誣賴訛詐,還膽大包天敢去臨安府衙鬧事,這不是送在了興國公手上?”

    石柯繼續回去睡他的覺了。

    這位雖是科舉出身,但本質就是個紈絝膏梁,他的祖父石龔過去還有爵位,但並不是世襲罔替,縱然如此,羿承鈞初登基時,急於舊臣的支持,石柯就趁那時機混了個明經出身,一步步的,混到了赤縣縣令的美差,不過他別說治政之能,就連權場上的利害都糊塗得緊,過去未得興國公賞識,現如今也只以爲司馬一門餘威不倒,早晚還會東山復起,更兼着安義侯又親自來打過招呼,石柯尋思着無非就是整治個平民百姓,能有什麼風險?

    這還是安義侯第一回爲了手下來招呼。

    因爲這回畢竟鬧出了人命。

    過去那些個平民,雖受辱,卻是大氣不敢吭,原本息事寧人才是“真理”嘛,劉力訥萬萬沒想到醜婦“朱氏”居然這樣大的氣性,來了個服毒自盡。

    他雖不會因此慌了手腳,不過還是比過去要上心幾分,盯着那尹有餘,尹有餘前腳才往仁和縣衙遞了狀子,劉力訥後腳就聽說了,這下子更加火光,來找石柯打招呼的目的,居然是仍然誓將尹有餘逼離臨安。

    狀告無門,哈哈,這真是有了大趣了。

    怎料到,窩窩囊囊的尹有餘這回竟然膽敢連仁和縣令也一起狀告!!!

    劉力訥真正感到焦急的是,那幾個地痞竟被葛時簡逮拿問審,而且葛時簡還親自登門,直說命案涉及安義侯,需要安義侯配合詢案。

    劉力訥這才意識到自己這回是捏豆腐不成捏到了一枚鐵板慄。

    棘手了,大大的棘手了。

    葛時簡不好惹,他那老爹更不好惹,威逼葛家父子的事劉力訥根本想都不敢想,就算對石柯,他也只能是奉承討好的作態,硬話都不敢撂一句,這下子要怎麼辦纔好?

    劉力訥不敢見葛時簡,走後門溜出去趕緊搬湘王這個救兵。

    爲什麼不找司馬權?

    不敢啊,要讓興國公施壓不就徹底得罪葛家了麼?葛家收拾不了興國公收拾他還不是手到擒來?這件事不能硬碰硬,只好煩託湘王殿下從中斡旋,畢竟湘王妃的妹妹不是葛時簡的弟婦麼,走人情的路子纔是好路子。

    晏遲也算把劉力訥的心性拿捏得又穩又準又狠了。

    他這天根本就是等着劉力訥登門。

    劉力訥屁滾尿流的前來,一見湘王殿下,奉承話接着一番訴苦話,他可不敢跟晏大王面前撒謊,只講人情:“我就是一時糊塗,原本是想捉弄那醜婦一番,當作個笑話趣事,哪想到那婦人竟喝藥死了,她那丈夫,看着文文弱弱的,這回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先是往仁和縣衙告狀,被我擺平了,居然還敢去臨安府衙敲登聞鼓。

    葛少尹要治我那幾個好友罪,他們就慌了,供出我來,葛少尹應當不知我和殿下的交情,這件事,唯有請託殿下跟葛少尹求求情了,姓尹的無非圖財,我不含糊,他要多少錢我都拿得出,只要他願意撤回訴狀……”

    “安義侯是否患了癔症啊?”

    聽晏大王這句話,劉力訥一怔,嘿嘿笑道:“殿下這是何意?”

    “你跟這些百姓無怨無仇的,欺辱人家幹什麼?不管那婦人有多醜,有多強悍,跟你楚河漢界的一滴水的干係都沒有,你捉弄人是啥意思?且有你這麼捉弄的麼?把人往死裏逼?那我要是請幾個地痞,整日裏辱沒安義侯你是個沒入宮的太監,你的妻妾生的那些孩子都不是你的種,我就問你受得了受不了?”

    劉力訥:……

    “你要不自己說了實話,我都不知你竟然這麼齷齪的?朱氏也還罷了,畢竟她說了要把你養的惡犬扒皮的話,你覺得氣憤,雖無賴,到底還不是個瘋子,三姑巷那百姓,你管他養多少狸貓,讓你給一文錢買貓食了麼?還是他家的貓抓了你養的耗子,你爲耗子打抱不平了?我要看不慣你,把你妻女扒了皮丟你面前,你能忍氣吞聲不找我要個說法?”

    劉力訥:……

    “哦,這比方有點不恰當,畢竟人家對狸貓是真愛,劉君侯恐怕對自家的妻女,看得還不如貓犬吧,又或者是劉君侯本就膽小如鼠,哪怕我殺了你妻兒,逼着你喝泔水,喫屎吞糞的,你都不敢不從,所以你才以欺凌弱小爲樂事,因爲你懦弱無能,嘖嘖,噁心死本王了,我居然還能和你喫喫喝喝,讓你以爲我是你一樣的人,你在纔有臉,讓我替你說情?”

    劉力訥:!!!

    “今日你的話,我會轉述葛少尹,你要敢說我是中傷陷害,也罷,那咱們在公堂上見,要不然,乾脆打御前官司?”

    晏遲沒說送客,自己先走了。

    劉力訥這一趟行程,屁滾尿流的來,如喪孝妣的走。

    回家之後,他還百思不得其解,嗚咽着大訴委屈——衝他的妻妾。

    “湘王殿下過去明明就跟我相談甚歡啊,這回一點點小事,怎麼就不願搭手了呢?是我哪裏開罪了他而不自知麼?對了,莫不是九娘開罪了湘王妃,湘王才把氣撒在我頭上吧!喊那孽障來,我要審審她!”

    劉九娘是嫡女。

    所以安義侯夫人自然要維護女兒的,趕緊道:“九娘哪會開罪湘王妃?還提醒湘王妃不能亂了尊卑呢,世人都說湘王妃待婢女們極好,可湘王妃這樣的尊貴,本就不該縱着婢女,讓婢女跟她平起平坐,九娘好心好意提醒湘王妃,湘王妃本當領情纔是。”

    劉力訥狐疑了:“是這道理啊,善待婢女,就是威信不足,湘王妃就這點毛病,九娘提醒了她,她本該感激九娘纔對。”

    “君侯,現在重要的可不是追究這些了,湘王顯然不會爲君侯求情,葛少尹必然也不肯放過,這件事,君侯只能求興國公。”

    “不妥不妥,興國公與湘王本就對立,我要是把這事告訴了興國公,興國公保我,畢竟就會指斥湘王嫁禍我,我就徹底開罪湘王了,原本這起事案,還不要緊,哪怕是我認了罪,至多就是被奪爵,真要開罪湘王……”

    劉力訥打了個本能的寒顫。

    “那大郎豈不是無法襲爵了?”劉妻肝膽俱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