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天!夫君是個大反派 >第698章 是場“珍珠雨”
    其實對於這場冰雹,民衆們並沒有感覺那麼突然,因爲他們的上太保早就測算出“天生異象”,中秋夜會有一場冰雹,並不會太強猛,要是房屋不至本就年久失修,造不成任何死傷,爲防萬一,上太保還是稟報了天子後再召政事堂官員議事,把赤貧人家,甚至根本沒有安身之處的乞丐集中安置,今夜偌大一座臨安城,竟無一人露宿街頭,至少頭上都有瓦頂遮擋。

    大家驚異的無非是,明明入夜後,眼看着風不吹雨未下的,一大圓盤似的月亮升上蒼穹,轉眼之間,竟然真會有冰雹降下。

    晏遲和芳期今天本也在家中一座高閣上賞月,現在聽瓦頂“咯噔”“咯噔”的一片輕響,只覺連續好幾日悶熱的天氣突然就涼爽了,心情倒更加愜意了,她看一眼嬋兒,這孩子現在走路已經頗爲穩當了,現在正興奮得拍着手直樂,嘴上喊着:“天上落珍珠了,落珍珠了。”

    “沈炯明這會兒,怕是應當喝不下去酒了吧?”芳期衝晏遲直笑。

    晏遲觀測得今晚會下一場雹子,爲安全故,建議公示民衆提醒他們入夜後不可在跟往年中秋一般逛夜市,尤其針對各家商鋪,都下發了通告,萬一有民衆逛玩時遇見天氣突變,不得阻止民衆入商鋪躲避,關於種種措施,提出異議的唯有沈炯明。

    他堅持不會有“異變”,朝廷廣而告之會引起民衆恐慌,更會影響商戶的生意,很可能招來抱怨。

    沈炯明之所以篤定不會冰雹降落,是因他也請教了不少“高人”,這些所謂的“高人”都說從來沒有聽說過天氣還未轉涼,就會下雹子的異事,據觀測,多半今晚也就只會下一場暴雨。

    其實今年的天氣,熱得很有些不正常。

    過了白露,暑氣仍然蒸得人心裏的熱躁跟一壺沸騰的滾水似的,咕嚕嚕冒着蟹眼泡,尤其是臨近中秋的這幾天,不見陽光,也能熱出一身的溼汗來,大家都在盼着醞釀許久的這場大雨下個酣暢淋漓,好驅散暑氣,確然誰都沒有想到竟然會直接落雹子。

    也的確暑熱落雹,有如六月飛霜,是極其罕見的天象。

    “司馬芸移居福臨閣後,她的意識逐漸恢復了正常,許是覺得睡得着覺喫得下飯的日子過得太舒坦了,就又想要打壓着我東山復起,羿栩在慈寧宮被嚇破了膽,再加上清簫停止了用添了入骨迷的香藥,他的‘病症’顯現出來,這些日子以來寢食難安,根本無心理政,很多事都交給了鎮江侯領銜的政事堂,對於司馬芸的‘監看’也有放鬆。”

    晏遲手裏執着酒盞,也看向那邊兒正和薇兒玩得不亦樂乎的嬋兒,他壓低了聲嗓,不讓女兒聽聞這些陰謀詭計。

    高閣之外,陰雲已經完全遮擋了星月,這一年的中秋御街比過去冷清了許多,就連皇城裏的宮燈也不再如往年璀璨,被徹底焚燬的昇安塔,不再成爲臨安城中擡頭即能仰望的“穩心石”,沒有了塔,也就沒有了入夜即亮的“佛燈”,那裏永遠成爲了這座城的“空缺”,雖然其實一座塔,真的不能鎮護邦國的安平,但人的信仰就是這麼奇怪,有時候輕易就能摧毀。

    像這場中秋夜的雹子,哪怕不會造成任何災患,然而輿論稍經引導,就如滾雪球般的積攢了巨大的恐慌,輾軋向人心。

    “司馬芸受過驚恐,相信鬼神,她很清楚羿栩之所以下令封禁慈寧宮,是在恐懼着什麼,羿栩現在如同諱疾忌醫的人,越是害怕會有孽報,就越是想證實根本沒有孽報一說,司馬芸自以爲她能洞察羿栩的念頭。

    別的命婦女眷不能入福臨閣,鄭氏前往看望太后和司馬環,羿栩現在也無心阻攔了,而沈炯明,他幾經試探,已經徹底相信了我是要爲趙叔復仇,鎮江侯,油滑之輩,沈炯明利用不上他,也唯只有攀附司馬芸,借其勢,和我決一生死。

    所以他們纔會反駁我提出的政令,更何況還有這麼多人堅持說不會天降冰雹,他們認爲很有幾分把握,且贏了固然好,哪怕輸了,他們的提議符合羿栩的意願,羿栩不至於怪罪他們,沒有風險,就能放心大膽下注。”

    晏遲說到這裏,笑了一笑。

    “羿栩爲何會採納晏郎的諫議?”芳期問。

    晏遲放下酒盞,衝芳期伸手,引着她到窗前,看向夜色籠罩下的臨安城。

    這樣看着,其實也實難分辨外頭是在下雨還是落雹子,除非伸手,能接住那些細小的冰粒。

    “華夏九州,錦繡江山,的確壯美,做爲已經是坐擁天下的君主,不管是英明神武,還是昏庸暴戾,心中最畏懼的就是失去這普天之下,率土之濱。羿栩現在是真怕了,他驚惶於亡魂的索命,上蒼的降怒,所以他比過去更加註重權衡風險利害。

    採納了我的諫言,哪怕這場雹子沒落下,有什麼損失呢?無非是把我推出去,被民衆嘲笑指責,說我裝神弄鬼蠱惑民心,可要是不聽我的諫言,哪怕導致了一個百姓傷亡,沈炯明替他擋得了近奸讒、遠忠良的物議麼?

    還有我對天象觀測的準確,別的人不信,羿栩能不信麼?我的諫言固然不合他的盤算,但拒諫風險對他來說太大了,他不敢下注。”

    “司馬芸還是不會爲兒子着想啊。”芳期輕哼一聲。

    她雖厭鄙羿栩,可要真把羿栩當兒子看,那是必須竭盡努力都要把“兒子”引上正道的,哪裏會爲了急着跟別人打擂,先把兒子給禍害一把?

    “這蠢婦眼界就銅錢大小,倒不是真存心要坑兒子。”晏遲居然爲了司馬芸“開脫”。

    他看向沈炯明的相邸所在——

    那一片燈火倒是密集,也有高閣,高閣裏也有防風的琉璃燈。

    雖說沈炯明入事政事堂並不是太長,可就這短短的數月,他已經籠絡不少黨徒,今晚的早前,應當也是歡聲笑語觥籌交錯,說不定這個中秋節過得,比他這湘王上太保還要熱鬧,且管享受吧,那顆人頭,他還不急着收割。

    “晏郎啊,我跟你商量個事唄。”

    芳期晃了晃晏遲的手,聲音放得越低了。

    “什麼事?”

    “嬋兒快兩歲了。”

    “恩?”

    “那種藥,我能不能停了。”

    晏遲明白了。

    他家王妃多半是想“子女雙全”。

    “不是時候。”晏遲心硬如鐵,手臂卻勾住了王妃的細腰:“很快就有腥風血雨,我要殺人,不適合做個慈父,等這場腥風血雨過去吧,咱們一心一意的養孩子。”

    芳期其實有些不安的。

    她的噩夢越發頻繁了,夢裏整座臨安城血流成河,遼國的鐵騎入城,大肆屠殺無處可逃的平民百姓,有的人在痛罵晏遲,有的人還在期待他們所尊敬的上太保能再一次解救他們脫離這座煉獄,夢裏她彷彿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她失去了嬋兒,她記得她有女兒但怎麼也找不到孩子,另一種意識在提醒她,她並沒有孩子,她甚至和晏遲根本就是陌路歧途兩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