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天!夫君是個大反派 >第813章 人性的冷酷
    姚鞏是“畏罪自絕”,他死於司馬權、沈炯明等些罪徒的前頭,“後來居上”地開啓了由晏遲主導的這一場血腥清算的序幕,因楊氏的供認,一應知悉姚鞏姦殺繼母的人證都被送至了刑部,又因姚鞏還自認了叛敵謀逆的同謀大罪,作爲司馬權等的從犯,刑部官員並無權主審姚鞏一案,而他認罪之後“自刎”之前,還將他如何僞造公賬侵吞國財瞞天過海的行爲一筆筆書寫清楚,又交出了本薄以供勘較,龔佑及葛宏這才察覺度支司的管序竟存在如此讓人瞠目的漏洞,這兩位中樞重臣就先不懷疑姚鞏是蒙冤抱屈爲人所栽污滅口,更不要說司馬儀也心灰意冷放棄了抵賴,承認了要脅姚鞏以權謀私的罪行。

    姚鞏的罪鑿確實,那麼他寫的認罪書,樁樁件件當然都是確實了。

    姚鞏供認司馬權黨徒之中仍有附逆叛敵的從犯,羿青所率衛部中亦存居心不死的罪徒,只他卻並沒有指名道姓的將這些隱匿在暗處的共犯確認,非他不願如實供認,而稱他並不知詳實,這也不會引起衆朝臣的質疑。

    司馬儀既然是用威脅逼迫這樣的手段才令得姚鞏利用他的“才能”挪吞度支司的財物,可見並不將姚鞏當爲心腹,縱然因爲抓住了姚鞏的把柄後,爲令其佐助沈炯明等謗害湘王,不得已才泄露了一些計劃,使姚鞏猜到了暫時漏網的黨孽還會作亂,可姚鞏的確可能不知詳實,更不要說司馬權、司馬儀落網之後,連他們都不再能發號施令,指使黨孽接下來的行動,這些黨孽便更難一一察獲落網了。

    而隨着刑期將近,司馬權等罪徒在明知供認出黨孽也難以得到寬敕的前提下,哪怕只是爲了苟延殘喘,當然也會選擇閉嘴緘默——他們定然以爲湘王未將黨孽一網打盡徹底杜絕隱患前,當會延後行刑。

    審是審不出什麼了,晏遲又哪會讓司馬權等在囚獄裏拖延時日?

    行刑當日,臨安城萬千百姓擁圍刑場,親眼目睹了司馬權等人命喪鍘刀。

    又自然會因這一件事案,鬨然議論一段。

    可百姓們的生活畢竟是遠離權場的,當北風一日漸更一日森涼,先是家裏的老人與稚兒必需得靠冬衣禦寒了,一年又將過去,市坊間的議論,就開始轉爲“今冬的柴炭每擔耗錢幾何”“哪家的襖絮更便價”“薰臘得準備了,要不今年咱們兩家再合買半頭豬”……

    他們不再關心那些顫顫兢兢的官員,又有哪幾家門第突然就富貴不再,刑場上的鍘刀會落在誰的脖子上,便是還有去看熱鬧的,多半也鬧不清被處刑的人犯了哪些罪行。

    有人亡,則有人興,有獲罪的官員就有升遷的臣公,廟堂之上的血雨腥風波及不到市井田陌。

    晏遲一直有條不紊的,一樁樁察獲“莫須有”名單上的那些人一件件死有餘辜的罪鑿,只這些人,卻也不大多。

    有衛以來,素重文治,律法罪條對於文臣而言大不嚴厲,又那些曾經謗害過東平公的官員,雖多品行不端,自然也不是個個都會去犯十惡不赦之罪,慢說受賄行賄這樣的罪行遠不至於處斬,便是有殺傷人命的——比如沈炯明的一個姻親裘南事,將家中一個良僱“失手”打死了,按現行的律法,也不過是處笞杖之刑罷了,官職是肯定保不住了,除非晏遲下令將其杖死,否則人頭還是安穩的。

    晏大王本人並沒有多少法治觀念,但則刑部的官員是聽令於祁誠,如果晏遲讓執刑的吏員下死手,瞞不過祁誠這刑部尚書,關鍵時候,與祁誠起爭執當然是有害無益的。

    所以對於裘南事,晏遲暫時未動。

    芳期卻走訪了被裘南事失手打死那良僱的家人,她這日回來卻有些悶悶不樂。

    “死者當年才十五、六歲,受僱於裘家的小廝,服侍的是裘南事的小兒子,那裘小郎雖是庶出,生母卻很得裘南事寵愛,裘南事自己把裘小郎慣縱得任性不羈,從未約束過裘小郎出門逛玩,僕從們自然不會違逆裘小郎的指令,死者有回跟裘小郎出門,裘小郎便結識了一個民家的小娘子,兩人竟然一見鍾情,私下交換了定情信物,裘小郎先是打算遊說他的生母說服裘南事去提親,那姬妾一問,就道小娘子跟裘小郎並非門當戶對,拒絕了兒子的請求。

    裘小郎竟然和那小娘子私奔了,不知去向,裘南事怒不可竭把氣撒在僕從們身上,非要讓僕從們交待出裘小郎的去向,死者並不知情,竟活活被打死了,這哪裏是失手?

    可死者的父母,因爲事後得了裘南事的賠償,非但不怨裘南事心狠手辣,竟還連稱是自家兒子躥掇得裘小郎違抗父母之命,該領主家的責罰,他們纔是理虧的一方,哪敢再生埋怨。”

    “王妃是打算利用輿情重處裘南事?”晏遲問。

    芳期一臉的鬱氣:“難道行不通?”

    “慢說祁誠,恐怕連葛大尹都不會贊同法外施刑。”晏遲很有耐心的解釋:“輿情影響律懲的事雖說並非沒有,可一但形成慣例,那麼能夠掌控輿情的人就將凌駕律法之上,沒人能保證在輿情之爭這場戰役中誰能成爲勝者,成爲勝者的人究竟是何品性,不可測的因素過多,所以才需要可測的律條法則做爲一個相對穩定的框架。”

    “但這算什麼律法啊?一個人被活活打死了,他的父母若不爲他申告,殺人兇手就能逍遙法外?!”芳期很激動。

    晏遲卻仍然冷靜:“這是制定法律的範疇了,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實則這一學說申張的是萬物皆爲平等,不存尊卑,所以道家纔不能成爲帝治王道的綱掣,士人們雖可雜學廣納,但科舉一途還是等遵從儒學,親親尊尊有序,實際上就是尊卑貴賤有別。

    衛太祖,嚴禁買良爲奴,從律法上保證良籍因爲遭逢生計困境淪爲賤籍這一政措,實則已經極其仁道了,雖則主人毆殺良僱依律刑責更輕,這和普通情況的故殺、誤殺等均有差異,可畢竟,一但觸律,且被證實罪鑿,官職必定不保,並不是太多人會因爲與一介僱傭過不去,就拿自己的仕途爲賭注,裘南事,只是一個例外。”

    晏遲也想到芳期仍然會意難平,他根本不用去打量芳期的神色了,繼續道:“就算律法不公,欲從根本上糾正,也不能因爲某人某案掀生的輿情,必須更定律條,即爲變法。王妃,你可知變法有多不易?主持變法的臣公,所修訂的新法萬一有所紕漏,那臣公就會以身殉法,且新法未必是對世情必生真正有利。

    君主往往承擔的壓力更重於臣公,因爲才學的不如,見識的不及,君主往往就會多疑,再是寬仁,不至於因疑而殺臣屬,但多數都會因爲心生搖擺而舉棋不定。龍椅之下的廟堂,從來都是一方戰場,君主曖昧,底下的臣公就會刀戈相向,他們會逼得君主取捨,不管誰輸誰贏,變法多半都會半途而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