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天!夫君是個大反派 >第814章 驚動裘南事
    這一年阿辛從福建送來的海味,仍然是先一起送到了太傅府,再由明皎親自“護送”着把給湘王府的一份交給芳期,來的那天臨安城中竟飄落下雪絮,明皎在遊廊上行走時衣上沾上些霜花,芳期瞧着了,雖大屋裏已經通了暖牆地熱,可正因屋裏屋外冷熱差異太大,她就擔心那霜雪消融浸溼衣料,使得絲綿帶上潮意反而會更添寒氣,這樣冷的天,明皎乘車回太傅邸時可得受苦了。

    就連忙讓明皎除下外衣,又交待把她新做的一件裘衣找出來烘暖,備着讓明皎直接穿走。

    明皎倒是解下外衣,卻喊住了正要去忙乎的八月,說:“不用這樣麻煩,我這件是二嫂從福建讓人送來的紙被,最隔潮冷的,倒是比裘衣更加實用,慢說只沾上這輕薄的雪花,哪怕淋着了凍雨,只要雨勢不急猛,用乾躁的綿巾及時將衣上的水漬吸拭,溼氣就浸不到底下的絲綿裏。”

    “這就是紙被?”

    芳期倒是聽說過紙被,也曉得雖然名稱爲“被”,取的不過寬大的意思而已,還是衣的形制,又和現下不少百姓穿的紙衣不同,紙衣是指襖子裏的夾絮以紙充當,當然遠不如絲綿保暖,可紙被指的是外衣的面料,是用楮樹特製的紙料,看着雖與普通衣料一樣,但不透風不透溼,內裏再充以絲綿,倒是比以綢面製成的衣料更加保暖。

    “二嫂給阿期也捎來一件,這衣裳不管是出門還是家居,冬季時都十分便宜。”

    芳期也是來了興趣,看明皎脫了外衣,她便拿過來自己穿上身,還特意去外頭站了一會兒,再進來時,喜上眉梢:“果然比裘衣還暖和,雖是素面,不能繡紋樣,倒更雅緻些,這衣裳據說除了楮樹之外,必得添加福建地境生長的多種材質才能製成,所以我從前雖然也聽過紙被,還有一件,或許是匠制有別吧,當時只覺價格雖與裘衣相當,穿上身還不如裘衣。”

    “行了,我聽懂阿期的言外之意了,放心吧,不獨你有,你家湘王殿下也有一件的,要說起來,我們現有的這紙被,還是爲二哥改良的呢,從前的雖也好,但確然不比裘衣更保暖,是因爲福建的冬季比臨安要短,也不比臨安更冷,只不過福建風大,氣候更加潮溼,紙被才比裘衣更適用。

    我也是因爲阿辛的家書,才曉得二哥結識了個從弗林國來的……應當也能稱爲術士吧,他提供了一種藥水,總之二哥跟那弗林國的術士一番探討後,在工藝上作了改進,讓紙被更比裘衣禦寒了,但可惜得很,要製成這樣的紙被,必需弗林國的某種礦物兼植草混合製成的藥水,渡海入衛,價格極爲昂貴,不能讓普通百姓受惠了。”

    芳期也嘆了聲氣。

    跟明皎閒聊着:“我過去真是不知道人間疾苦,真要比,竟還不敵嬋兒,不瞞阿皎,我還一直以爲紙被、紙衣無甚區別,從前就想,紙衣雖說不如裘衣,但也很算能禦寒了,那樣多的百姓既然都有紙衣禦寒,總不至於覺得受苦。

    倒是嬋兒,她沒着過紙被,聽一個良僱說起許多百姓冬季都着紙衣,她心生好奇,就使人買了件紙衣,結果穿上身,當天就冷得坐都坐不穩了,一問那良僱,就聽說不少貧家的孩子正因爲沒有裘衣禦寒,家中也買不起那麼多的柴炭供暖,受了風寒,就這樣不治夭折了,嬋兒就問我,爲何裘衣百姓不能穿着,只能穿紙衣,我也被問倒了,怎麼都想不到法子讓這些禦寒的衣物更加便價。”

    明皎也同樣沒有辦法。

    芳期又忍不住跟她說了裘南事杖殺良僱,但那良僱的父母卻選擇了漠視殺子之仇一事。

    “也許很多的人都會指責枉死者的父母懦弱麻木,我起初也爲他們的態度深覺齒冷,後來想想,畢竟裘南事纔是行兇的人,死者的父母也是受害人,我又怎知他們喪子之後悲痛與否?他們當年不敢與貴族官員對抗,應當也會自責愧疚,正因如此,他們乾脆才表現得麻木不仁,因爲覺得無顏再說那些悲憤的話。”

    明皎沉默了一陣,嘆道:“但凡家境不那樣捉襟見肘,當父母的都不至於讓孩子孤伶伶的去高門貴族門第爲奴,縱然不是賣身,還有個良籍的身份,卻都曉得萬一孩子受到了主家的打罵,他們必定維護不住。

    臨安雖是富庶之地,因爲權貴雲集,臨安的百姓們看似更易求獲生計,只確然就連臨安城,仍然有極多的貧戶,他們沒有更多的辦法賺足錢糧使生活無憂,就像這一家子,一個孩子遭遇不幸,他們還有其餘的孩子需要他們養活,上頭更有年邁的父母也需要他們供養,他們實在豁不出性命來與權貴爭公道,生計成了重擔,多少人的脊樑不會被這重擔壓彎壓折?”

    明皎思索了一陣,又道:“不過好在太祖建朝以來,嚴禁買良爲奴,又制定律法規定主家毆殺良僱爲觸律,雖說主家若爲貴族官員,多半能夠藉口錯殺逃脫死罪,但也會因此丟官去職,葬送仕途。有這條律令在上,貴族官員絕大多數都是不敢觸律的,因此良僱被主家毆殺之事雖偶有發生,卻並不算多。”

    相較而言,的確要比歷朝歷代情形好上太多了。

    芳期不懂就問:“這樣說,若能證實家主故殺良僱,行兇者原本也當被處死?”

    “不會這般容易。”明皎道:“就像這裘南事,甚至連他誤殺良僱一事,若非是你家晏大王存心察實就連御史言官都未聽聞風聲先行舉劾,事情隔了這些年,證鑿早就湮滅難獲了,便是現在死者的親屬向官衙舉告,裘南事反而還能指控他污告陷謗。

    不過這裘南事也夠張狂了,當年還能直接告之死者的親屬死者就是被他責打‘失手’致死的,若是換個更謹慎的人,哪怕因爲暴怒殺人,往往也會以‘急病’的說法向死者親屬交待,哪怕擔心親屬索要屍身察驗,多半也會另尋個替罪羊。”

    芳期緘默了。

    她心裏很清楚,裘南事做爲沈炯明的姻親,當犯下這種毆殺良僱的惡行時,背後的倚仗可不僅是沈炯明,甚至並非司馬權,那個時候,沈炯明可還是晏遲的黨羽,裘南事行兇且全然不懼律法究罪的根本,實則是因湘王府這座靠山倚仗,固然,晏遲沒有縱容黨徒行兇的主觀意向,裘南事是因泄憤纔行惡,湘王府在此件事案中不能稱爲助紂爲虐,但芳期仍然因此不無自責。

    這也許纔是她爲這件事案耿耿於懷的真正原因。

    “阿辛與二哥去了福建,阿霓現長在襄陽,也只有我與阿期還能時常小聚了,我琢磨着,等這一場雨雪過去,塔南苑的梅花開成片,挑上個晴天,咱們兩個再邀上小閔一同去散散心。”明皎見芳期鬱鬱不樂,岔開了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