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晏永的開場白,他打量着晏遲,終於滿意晏遲這回在他面前不再是懶洋洋的模樣了。
但晏遲卻並沒認真聽晏永說話,他甚至並沒看向晏永,只是看着晏永背後垂下的一幅字——恩,這幅姓晏,落款就是晏永的字號,說實在字還是寫得不錯的,跟那些大家的作品掛在一起並不顯得粗鄙,只是寫的什麼內容?“夜相思,風吹窗簾動,言是所歡來”“思歡久,不愛獨枝蓮,只惜同心藕”。
晏永那枚“青凰”印章之畔,還跟着“綵鳳”的印章呢。
嘖嘖,好一齣姦夫淫婦式的恩愛。
晏遲微微一笑,應道:“父親高見。”
晏永又問起過去那多年,晏遲都去了什麼地方遊歷,晏遲這回也都應了,他估摸着晏永試探已經差不多,果然就聽晏永在兜了這許多圈子後,終於言歸正題 。
“前些時相邸的覃三娘去你的別苑求見,應當是想求你助她擺脫榮國公府這門姻緣吧?”
晏遲默認。
“爲父以爲三郎會干預,直到昨日榮國公府已經行了納徵禮,三郎也沒動作,爲父才放心了。”
“覃三娘自有父母高堂在,她的姻緣,兒子管不着也不想管。”
“你這樣想就對了。”晏永又喝了一口茶:“三郎,你已成年,婚事其實早該議定了,也該 怨爲父過去因爲與你心生隔閡,不敢過問才導致你終生大事耽擱至今,但我們父子兩,如今既然前嫌盡棄,也該我這當父親的替你擇婚,我的想法是,不如親上作親。”
“父親想替兒子求娶梅家閨秀?”
晏永愣住了。
“不是?”晏遲適才挑眉:“是黃少卿的女兒?”
“五娘她……”
“父親,兒子謙辭國師之位,只不過作態而已,官家執意許封,兒子還能一直不識擡舉?父親認爲,黃家的女兒,有什麼資格享配國師夫人的尊榮?”
“現今已經不是當初……”
“再如何不是當初,梅家也是權門是大族,我的外祖父和舅舅,是殉國而非獲罪,官家曾經還加以表彰,邵州梅氏其餘族人,非但不曾被誅連甚至還因而添光,跟梅家相比黃家算什麼呢?”
“三郎,大丈夫豈能僅以門第擇妻……”
“父親對沂國公夫人是一往情深,所以把黃氏女扶正世人皆道當然,可我對黃仙芝可一點沒好感,我娶個妻子,既對我的前程沒有絲毫助益,還讓我看一眼就倒一場胃口,我圖的是什麼呢?”
晏遲把晏永嗆得說不出話來,他還施施然告辭:“我們雖是父子,但品味大不相同,晏遲的眼裏可看不上黃氏一家這樣的粗賤人,父親要替我擇妻,可得把眼光放高百丈,遲的婚事不急,父親可以慢慢適應用高眼擇嫡婦。”
晏遲幾乎不用動腦,他用腳趾頭都能想通怎麼回事,黃氏很囂張啊,當然在無情苑中安插不進耳目,卻能在外頭安插耳目盯着他的大門口,眼瞅着覃三娘來見他,但他卻無動於衷,就以爲他能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了黃仙芝?
是了,他不是眼看就要貴爲國師了麼,黃氏怕不是以爲在這節骨眼上他就必須受迫於孝道禮則吧?!
晏遲這時看着自己決定納入羽翼的小女子,越看還越順眼了。
“叮咚”一聲響,芳期心中一跳。
系統:親,主線任務又再上漲二十點。
芳期:怎會有這樣的好事?
“覃三娘,周寬我來幫你解決,這一段我會在富春暫住,你隔上一日來我田莊做一頓喫食,就當報答我的……”晏遲微微彎了脖子,想從這位得了晏永神助攻的懵懂少女的眉眼間,發覺更多讓他賞心悅目的出色處,可惜並沒有覺得心情更愉悅些,證明這閒事管得讓他神清氣爽,晏遲的脊樑骨又從新拉直了:“救命之恩。”
兩場納徵禮後,王夫人的心情越發愉快了。
覃遜聽聞晏遲仍然沒有動作,心情卻越來越糟糕——看來他雖然逼着自家那個心無大志的三孫女主動相求晏郎救助,但晏郎卻仍然無動於衷啊,這事可不好辦了,他老人家雖然勢利,行事講究個利害得失的舍奪,但還沒進棺材呢,活得好端端的且還位居高官,哪能眼看着自家的女孩被他人算計入絕境?晏遲不肯出手,那就只能他來出手了。
剛想出手,就收到晏遲的一封信。
信上只有一行字——令孫女,我管了。
很囂張的告誡他“不用多管閒事”,覃遜老懷安慰,覺得自己的野心不是異想天開,晏遲這麼個炙手可熱的青俊權臣,就快喊他老人家爲嶽翁翁了。
多少老頭子都得眼紅成餓狼一匹匹啊,尤其是向進,聽說晏遲將被封爲國師,連大族世家的體統都考慮着暫時不顧了,最近忙着讓他家孫女拋頭露面攢名氣呢,居然還敢企圖悄悄挖走溫大娘,用意是讓孫女出嫁時陪個出衆的廚娘!此時才趨炎附勢哪裏還來得及,向進這回可沒有那麼好的時運了。
覃翁翁白日夢做得無比暢快,不搭理王夫人趕忙定下了二孫女的親迎禮。
二孃這禍害,早點嫁出門也好。
覃芳姿麻木着一張臉脫下那身好些個繡娘日夜不休趕製出的嫁衣,她一點都不想嫁給彭子瞻。
王夫人只能繼續安慰她:“你等着看吧,別說家裏這兩個孽庶,就連辛氏女和徐明皎都落不着好,到頭來只有姿兒,我的心肝你能得個好歸宿。彭何氏能有你這麼個子媳,她彭家的祖墳得冒百年不散的青煙了,她必然不敢在你上頭端婆婆的架子,到時有你祖母發話,讓彭儉孝提拔成三品官,彭子瞻立時就能得個七品的恩蔭,彭家人更得把你當菩薩供着。”
“覃芳期是必不得好的,那覃芳菲呢,她嫁的可是葛二郎,葛二郎遲早會金榜題名!”覃芳姿仍然麻木着臉。
“她想都別想。”王夫人冷眼如刀,毒牙緊咬:“葛家婦,葛二郎,覃芳菲都會死,死在周氏跟覃治後頭,侮辱我們娘兩個的人,誰都不會有好報應。”
覃芳姿才露出一點點笑容來:“阿孃先別讓葛二郎死,我得讓他跪在我面前求我,給不給他生路由我拿主意,阿孃就不用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