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去喫點東西,今晚住這裏,行麼”換做以前,是沒有最後兩個字徵詢的。
晚晚記起來,她過來這兒,是打車,因爲韋倫不讓她開車了。
所以這麼晚,她出去之後不一定打到車,選擇其他交通工具就要受罪。
她再怎麼樣,也不是讓自己死要面子找罪受的人。
但她也不喫他做的面,又回到了沙發上,坐了會兒就窩了起來,一直抱着抱枕。
因爲她住過這裏,所以,她把沙發的方向擺回來了。
聿崢能看到她孤落窩在沙發上的背景,縮起來就剩那麼一點點。
房間裏變得很安靜很安靜,安靜到她因爲睡不着而指尖擦過抱枕的聲音,聿崢都能敏銳的聽到。
他從機場出來,到現在都沒換過衣服,神情裏有着沉重的疲憊,可一雙眸子覆蓋着心疼、疚責,長時間的立在那兒一直守着她。
做好的面誰也沒喫,浴室的水熱了,他也沒進去洗澡。
很久之後,他靠在了牆邊,擡手按了按之前受傷的地方。
沒覺得多疼,可能是麻木了。
聿崢到現在都記得,他把米寶推過去交換的時候,孩子極力仰着臉,清澈的眼一直看着他。
甚至奶生生的,皺着眉提醒他,“叔叔,你流血了”
米寶說話還不算特別利索,但是他想表達的,他都能說出來。
聿崢想抱他的,可是米寶指着他受傷流血的地方,還擺了擺他沾了血、不再白嫩的小掌心,“我能自己走的”
他根本不知道送他去,是去做籌碼。
別人不知道米寶是誰,可聿崢知道。
那種選擇,煎在他心上,比誰都痛
聿崢不知道就那麼站了多久,終於等到她睡着,給她蓋了毯子,自己卻開門站在了門口。
他的手指骨節清晰,顯得略微乾燥,大概是這些天的煎熬。
抽出煙,“啪嗒”打着火,在昏暗的路燈下狠狠吸着,沒一口都恨得抽到窒息,好像這樣能舒服一些。
安靜之後,夜燈熄了,只有男人指尖的猩紅火光跳躍着。
香菸一支接一支的抽完,牆角的地方堆了菸頭。
可他胸口還是沉甸甸的透不過去。
可能凌晨兩點了。
小區的戶主晚歸回來,車子緩緩劃過聿崢的小區,車燈晃過的時候,看到一個男人站在那兒一拳拳狠狠落到牆上。
所以車子過去之後還探出頭來又看了看。
隱約可見聽到拳頭打在堅硬的強勢發出的沉悶聲,但男人一聲不吭的揮着拳頭,背影透着壓抑和隱忍。
車主看了會兒,直到那個男人手肘撐着牆變得安靜下來,終於又開着車緩緩轉彎離開。
聿崢閉着眼,額頭盯着撐在牆面的拳頭。
自己都能聞到血腥味,卻很麻木。
直到隱約聽到屋裏的動靜,他一手把開了縫的大門打開。
客廳裏,沙發上的女子動了動,也許是想坐起來,又困得厲害,翻了個身,一下子沒起來。
聿崢隨即邁步進去,他知道她這是要喝水。
所以他一回來就燒了水。
這個時候有剛好的溫度。
客廳裏開着夜燈,他蹲在茶几邊,給她倒水,一手試了試溫度。
夜燈昏黃,可他倒水的時候,清晰可見手背處的血肉模糊,他卻像一個沒有痛覺的植物人。
“韋倫”沙發上的人忽然模糊的喚了一句。
然後模糊的道:“渴。”
她下午不喫飯不喝水,做夢都在口渴。
只是聿崢聽到她在意識渾噩時喊出來的名字,整個人狠狠一震,在原地絲毫動靜也沒有,只有握着杯子的手緊了緊。
“韋倫”晚晚又叫了一聲,略略的不滿。
之前,她情緒最糟糕的時候,還趕上生病,韋倫守過她幾個晚上,那時候她一出生,韋倫下一秒就把水遞過來了。
這會兒卻很慢。
所以晚晚蹙了眉,還是坐了起來,看到了像雕塑一樣的聿崢。
要伸手的時候,她似乎也稍微的清醒了,意識到自己剛剛叫的誰。
可她什麼都沒說,伸手把水拿過來,小喝了幾口後放回茶几,繼續睡。
聿崢幾乎還是僵硬的保持着那個動作。
他連她和韋倫走得近一點都不了,怎麼能受得了她在夢裏都喊着別人的名字
但現在,他別說像以前一樣霸道的碰她,連一句中華都不敢說
下顎一度繃緊,極度閉目,顯示着壓下去的隱忍。
可是回到臥室,進了浴室,他原本想調整花灑,卻“騰”一聲,硬生生的將花灑固定在牆上的底座都扯了下來。
手背爆着青筋,最終把花灑頭狠狠砸在了鏡子上。
“嘩啦”的碎裂聲很大,尖銳的劃過耳膜,卻刺不破他胸口膨脹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