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我信麼?”她語調涼下來。
但是笑着笑着,眼眶還是模糊了。
也許,被劈腿過的人,總是最美安全感,她甚至一想到他可能真的愛上別人,就有種窒息的疼痛。
他了解她的心裏,他最瞭解,那雙深邃鷹眸看透一個人何其輕易?卻還要這樣對她說話?
宮池奕淡淡的挪開視線,不再觸及她泛紅的眸子,只淡淡一句:“我最艱難的時間,是她陪過來的。”
吻安終究拉了他的手臂,迫使他看着她,帶着可笑,“你在指責我麼?”
她嗤然,“你最艱難的時刻是她陪過來?可又是誰在爾虞我詐中替你守着江山!誰把我放在那個喫人不吐骨頭地方?誰替你撐到今天!”
她終究難忍痛心,“你怎麼可以,對我說出這樣的話?”
如果可以,她也想像其他小女人一樣簡單,只是拍拍電影,討好討好難忍,可她跟了他,就註定了不能活得沒頭沒腦,甚至身不由己。
兩年來什麼樣的驚險她都經歷過,從來沒有後悔。
可他都說了什麼?
靜默幾秒,宮池奕深暗的神色已然不見起伏,竟也只陳述的低聲:“不是我要把你逼上去,那本就該是你的,你母親沒跟你講過這些麼?”
她知道,他覺得顧啓東是他鬥跨的,顧家敗落是因爲他;薛音毀了一生起源於舊派。所以這些成果,他都當做償還一樣塞到她手裏。
“你說過的,只是爲了讓我媽活下來,所以暫時把首輔給我,你只是避避風頭,別再給我編其他理由說你根本不貪戀這裏的任何東西,不要首輔、也不把財產收回去的鬼話!”她不想聽他說別的。
宮池奕似是笑了笑,冷硬的五官幾不可聞的牽動,稍瞬即逝。
看着她,“我現在什麼身份,你已經清楚了,如果不是薛音,我當初已經身在聯合署,還犯得着做這個首輔?……就只爲了替她討公道而已。”
“可你就是做了。”她冷着聲打斷。
男人繼續低低的道:“起初,只是爲了替她討回公道,替我父親討個公道,事情結束,我便不會要首輔這個位子,只是後來知道了你是她女兒,正好是很好的償還,她奠基的內閣,最後給你,不是很圓滿?”
她越聽,臉色越是沁冷,盯着他。
“你說完了麼?”她啓脣,平靜下來:“我給你總結?你進了聯合署才知道薛音培養你的目的,所以回過來進入內閣、身居高位,想有朝一日替她出氣,解決當初害了她的人,徹底除掉舊派?一片天晴後退回聯合署不再理會這些紛亂,偏偏中途知道我是她女兒,你一併幫我解決了仕途?給了我一大筆財產,就打算離開不管我了?”
吻安說完了,好清晰的故事主線,她就是被用來踢進結局裏平定、接受一切的人。
可她反而笑了,“論陰謀詭譎,真的沒人比得了你。”
她搖了搖頭,“我不否認你和她佈局的這二十幾年如此龐大。”笑了笑,“可我一樣清清楚楚的知道,我的十八歲是你的劫,就那麼巧,我是她女兒,所以我一次一次的亂了你的計劃!你要否認麼?”
如果不是她早就領教過他巧舌如簧、他陰謀周密,她一定就信了這密密麻麻沒有漏洞的網。
談了這麼多,他說的全是陰謀、政論,一句都不敢提及感情,不是麼?
她就那麼近的看着他,仰眸,“你敢否認,我十八歲起就闖進你眼裏了麼?你要否認,曾經不惜用苦肉計讓我動心是假的麼?還是你要否認,我們結婚是假的?你對我那麼好是假的?”
說到這裏,她忽然紅了眼,他們之間竟然已經經歷了那麼多。
仰眸,語調變得有些小心,“我曾經爲你懷孕也是假的麼?你曾經那麼想讓我懷孕……”
宮池奕薄脣微動,似是想阻止她。
可吻安強勢的盯着他,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你該不是想說,當初想方設法讓我動心,只是爲了讓我乖乖接下首輔的位子,好讓你脫身?”
也許是經歷過一次這樣的狀況,她把他可能說出來的話都堵了,看着他,“還有別的麼?”
的確,他能說的,都被她說完了。
“既然你都清楚了,省了我口舌。”他竟然還能做到波瀾不動。
她甚至真的要懷疑,他是的確愛上顧湘了,畢竟,所有道理說得通,可感情的悸動沒任何理由。
就像她到現在都明白當初柯錦嚴爲什麼不再喜歡她,而是喜歡梁冰,沒有理由纔可怕。
“你看着我。”她仰臉,盯着他,“只要清清楚楚的告訴我你就是愛上別人了,我……”
字句哽在喉嚨,眼角徹底溼潤,眼淚滾落瞬間,她低了頭。
閉眼,又睜開,目光掃過他緊握的拳。
“這又是什麼?”她忽然就狠狠拉起他的手腕,盯着他無名指裏的婚戒。
“你從結婚第一天起就不捨得摘下的婚戒,都這樣了,你還要跟我編什麼理由?!”
她一字一句的對着他:“你愛我嗎?”
男人指節動了動,轉而一下子被她十指扣緊,生怕他就地摘下,雙眸緊緊盯着他,“我就要這個答案,愛不愛?……你敢說不麼?”
目光不斷在他逐漸沉暗的棱角徘徊,透着緊張。
男人薄脣微動:“你……”
“宮池奕。”她倏然打斷了他,“你最好想清楚,如果你說不,就是能承受我哪怕明天就跟別人結婚、躺在別人牀上?還是可以接受我活成傳言裏的朝三暮四、水性楊花?”
“如果不能,你沒資格說不!”
擡手隨意抹了眼角,“還有,當初是你慣用的苦肉計,如果你非要這樣跟我編,我現在是不是也該對你試試?”
他沉默這麼久,平靜了這麼久,眉峯終於沉了沉,冷眸,“你想幹什麼?”
吻安仰着臉,看着他突變的神色,輕輕笑了笑。
長髮撥到一側,緩緩褪去外套,全程,目光不曾從他臉上離開。
終於淺笑,指尖點在她脖子一側,“這兒,如果我撕了醫用貼,我這麼長的指甲不必用力扣,也能碰到動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