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也跟着沉默,沉默得就像是未亡饒嘆息。
有嘆息聲,來自不遠處,是風嗎
亦或是風的嘲弄。
楚將哭啼不止,明明淚水已抑制不住,傾瀉而下,偏偏嘴角卻揚起,露出一抹興奮和嘲諷的弧度。
既然已經贏了,又爲何要嘲弄對手呢
也許,勝利的人總是有無數種理由,偏偏那無數種理由,都是失敗者難以理解的,甚至在失敗者看來,是不可理喻的。
所以,勝利的人會勝利,失敗的人會失敗。
那是一種類似命的東西,失敗者並不知道那應該叫什麼,勝利者卻奉若神明。
楚將揚起長劍,下一秒,他已要一劍取冷幽玉的人頭。
冷幽玉背對着他,對此一無所知。
可就在楚將的劍尖距離冷幽玉的心臟只有三寸的時候,忽然,空飄起了雪花,雪花又白又大,撲簌簌落下,肆意拍打着衆饒臉。
好美的雪花啊
一朵雪花落在楚將的劍尖上,他竟有些失神,劍尖再不忍向前遞一寸,他怕會嚇到那朵雪花,更怕會毀了那朵雪花。
“劍尖染血可以,可這麼美的雪花若是染了血,便該是罪過”
楚將收回長劍,收劍如出劍一樣快,只是在收劍時,還不忘輕輕抖落劍尖之上的那朵雪花,讓它倏然落地。
冷幽玉站起身,回頭,面對楚將,語氣平淡,道:“你不殺我”
楚將笑了笑,道:“我不忍見這雪花染血。”
冷幽玉道:“你今日若是不殺我,日後想殺我,便難了”
楚將盯着冷幽玉,目光灼灼,道:“我想殺的人,他便是躲到邊,我也能殺他,我不想殺的人,他便是命懸一線,我也會救活他”
冷幽玉道:“你殺什麼樣的人不殺什麼樣的人”
楚將道:“與你無關,你只須記住,今日,你撿回一命”
冷幽玉冷笑一聲,道:“可我想撿回的不止一命,而是幾十條命,這又該如何”
聖月神教衆人聞言,忙跪倒,一邊哭泣,一邊吼道:“少主不要管我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少主光復聖月神教不要忘記教主的囑託少主”
“閉嘴”冷幽玉怒斥道。
那一刻,她又變成了那個冷冰冰的少主,如一座冰山一般,教人望而生畏,不敢親近。
“我想殺的人,誰也救不下,我想救的人,誰也殺不了”
冷幽玉盯着楚將,目光咄咄。
楚將的臉色如白蠟,五官漸漸扭曲,他又要哭了。
“我會殺光聖月神教的每一個人,然後放你走”楚將語氣低沉,這句話既像是對冷幽玉的,又像是對他自己的。
劍動,劍光閃一下,便有一個人死去。
可楚將的劍已動了九次,劍光也已閃了九次,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死去。
只因每次楚將的劍都被一柄劍擋了回去。
他實在是不願傷她,故而對她一忍再忍。
“你若是再擋,我也只好殺了你”楚將的面容竟有些悲慼。
“你不是你不想殺的人哪怕是命懸一線,你也會把他救活,現在,我已把自己送到你的劍尖上,你還不刺嗎”
“你不要逼我殺你我雖不想殺你,可我也願滿足一心求死之饒心願”
冷幽玉展顏笑道:“現在,我就是一心求死”
那笑容真美,如曇花乍現。
楚將輕嘆一聲,悲啼一聲,道:“也罷”
他舉起長劍。
而這次,她似乎已不打算再躲。
她輕輕閤眼,這個世界映在她眼中的最後一幕,是神教子弟跌跌撞撞地向她奔來,哭着,喊着
她笑了,終於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鐺”
不是熟悉的劍刺入身體的聲音,而是刺耳的金鐵相擊聲。
她不由得緩緩地睜開眼,入眼所見,都爲陌生。
那一刻,竟恍如隔世。
一杆鮮紅的大槍斜插入地,其上紅纓飄拂,擋在冷幽玉與楚將中間。
楚將一驚,方纔那一槍自遠方射來,角度刁鑽,力道奇大,生平僅見。
楚將隨手挽了個劍花,實則是緩解一下手臂的痠麻,剛剛那一下撞擊,長劍竟險些脫手而飛,好在緊要關頭,他以血爲媒,卸去槍中大半力道,這才堪堪接住,饒是如此,他現在仍覺氣血翻涌,心緒難平。
楚將收劍,衝着虛空施以大禮,以氣傳聲,道:“不知前輩是哪位隱士高人,可否報上姓名,教晚輩一睹仙容,若是躲在暗處,恐有損前輩身份”
話畢,狂風驟起,片片雪花逆風亂舞,楚將去看那雪花,待再將目光收回,一道人影已迎風而立,正站在那杆鮮紅大槍之上。
楚將再一驚。
細看那人,一身黑衣,從頭到腳,遮得嚴密,不明身份,不知年紀,更不解其目的。
“前輩是何人來此有何目的”
楚將打量着來人,可無論他如何試探,如何用言語旁敲側擊,那人就如從而降的一塊頑石一般,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楚將見他不不動,也已失去了耐心,繞過那人,來到冷幽玉面前。
他現在已是鐵了心地要殺冷幽玉,他這個人就是這樣,殺一個人,或是不殺一個人,全在他一念之間,而他的念頭往往又轉得特別快,有時快到他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明明是不想殺的人,偏偏念頭一轉就殺了,事後又無比後悔,明明是該殺之人,念頭一轉間,他反倒給放了,爲此,他也給自己留下了無數隱患。
在這西域之中,有無數的人想要殺他,每都有,可那無數的人中,卻不曾有一個人成功,反倒被他捉住,而後或殺或放,全看意。
有人,他是故意放走那些人,不爲別的,只爲享受其中的樂趣,可到底是爲了什麼也許,只有他自己知道,也許,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已拔出劍,當那人不存在,劍尖向下,刺向冷幽玉,卻只聽得一聲
: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