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夏桀...”
夏桀緩慢地從地上爬起,挺直了腰,對林憶點頭一笑,
“早上好...”
和剛纔瘋癲的模樣不一樣,他抿着嘴巴,嘴角掛着淺淺的笑意,顯得謙遜而禮貌,好像在這短短的幾秒內換了一個人。
“我有些好奇,夏桀,你答應了我的合作,條件只是要求見我,而且剛纔看到我的時候,你似乎很激動,你很想見我嗎”林憶對夏桀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不...不...不...當然不是...或許也是...”
夏桀搖頭笑着,“是你...想要見我,你的確按照信裏所說的派了一名學生來,但我明白,你更想親自見我,只是以你的身份不適合主動過來...”
“...所以我以答應合作來提了一個條件,那就是見你,想來這就給你一個理由,你可以把我的做法理解爲善解人意...”
夏桀頓了頓,似乎是在思考:“至於你一進來所看到的,我的那個模樣,和想不想見你關係不大,更多的...是因爲我很開心,很開心就在那刻,你的到來,讓我忽然看到了一個困擾我許久的問題答案...這只是個巧合...當然也可能有什麼聯繫,從這個角度講,我確實是想見你,但這不是我要求見你的理由。”
夏桀的聲音緩慢而溫潤,他進到這裏後應該是喝了不少水,嗓子沒了剛下救護車時那般乾啞。
“啊...這麼看來我應該要謝謝你...”林憶道,
“既然你只是以提出要求的方式,給了我這個和你見面的機會,我想我有必要,正式的向你提出合作的請求,你可以再提一些要求,我會盡可能滿足,至於我們要合作的研究項目,信裏也和你提過,我們想讓你...”
“別再說着這些什麼所謂的合作項目了...這只是個幌子...”夏桀嗤笑一聲,悠悠的打斷了林憶的話,
“門口的守衛聽不見我們的談話,這間臨時的房間裏也沒安竊聽設備,你大可不必顧及什麼,所謂的合作...可不是你想見我的理由...我想聽的...也不是這個。”
“哦...這不是...我想見你的理由嗎”林憶眉角挑起。
夏桀忽然壓低了音調和語速,“對問題生硬的重複,是典型的撒謊,你似乎很驚訝,但驚訝的表情應該是一閃而逝,尤其是像你這樣超過一秒的,一定是假裝的,你的語氣有些攻擊性,你下意識的想和我拉開距離,嗯...你是意識到了什麼...”
“所以...”
夏桀忽然再次用力壓低了喉嚨,他似乎很喜歡這種來回變化語調的說話方式,
“你是非要讓我說出來...你的理由嗎”
那如同小鬼呢喃般陰測測的聲音又從林憶的耳邊傳來,讓林憶一陣惡寒,
“...因爲...你...纔是碎屍案的兇手啊...”
沉默,是無聲的嘲諷。
林憶站在原地,沒有回話,把手盤在胸前,頭略低,看向地板,又看向夏桀,眉毛擠在一起,像在思索。
夏桀也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依舊用紫色的眼睛仔細的打量着林憶,似乎在好奇他接下來的反應。
相顧無言,終於,還是林憶先開了口。
“你如果是想爲自己洗脫罪名,那爲什麼還要在警方一無所獲時投案自首,還是說...這一切本就是警方的把戲,你原本就不是兇手,只是個單純的精神病...
可是即便真兇對你很好奇,好奇着你爲什麼要替他頂罪,想來也不會傻傻的來見你,尤其是現在這個風口浪尖上,更重要的是即使那個人見了你,你們又怎麼能保證認出他是兇手,憑剛纔那段話嗎看來上面給警方的壓力確實很大,這種沒有可行性的方法都能搬出來...
我不知道剛纔的話你是不是對每個見你的人都要說一遍,也不清楚你們是否通過這種辦法找到了別的嫌疑犯,但對我來這套,我只能說用錯對象了,畢竟我...可不是什麼兇手...”
“林琳是你什麼人”
林憶一愣,夏桀爲什麼會問自己這個,略微的沉默後,
“一個親戚的女兒...”
“啊...那我懂了,這就解釋了你的那封信怎麼能送到我手上,一般情況下,經過警局檢查,基本上沒幾封寄給我的信最終能落在我手上...”
“這是發生的一切,對於我來說,只是一場噩夢,找到兇手,才能結束這一切,如你所說,這確實是個臭辦法,畢竟我也沒有別的選擇,不過我的運氣似乎很好,居然這麼早就找到了你,至於我的判斷依據,則是這個...”
夏桀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裏有個聲音告訴我,噩夢...可以結束了,我便明白了,你...是真正的兇手...”
“你不用擔心什麼,我沒想揭發你,也沒想脫罪,主要是懶得去洗,我不在乎你的動機,因爲沒興趣聽你的故事,但我對你的作案手法很好奇,我實在搞不清楚,一個成年男子的血量也就四到五升,怎麼才能把那間屋子染成這個樣子,還有那具骨架也做的不錯...”
林憶下意識摩擦着手,他覺得手有些涼,“我不是很懂...”
“啊...不願說嗎...”
夏桀停下了自顧自的滔滔不絕,看了林憶一眼,似乎有些失望,“不懂...這也對...畢竟我是個瘋子,我可以理解你的顧忌,但如果你能理解我,可就離瘋子可不遠了...”
“你走吧...”
夏桀背過身去,似乎不願再談。
林憶也沒有再提起所謂的合作項目,轉身離去,走到門口時他回首望了一眼夏桀依舊直挺的背影,
白色的囚室...黑色的鐵籠...紫色的眼睛的惡魔...或許一開始,自己就不該自以爲是的寄那封信...
分割線
負責看守夏桀的兩個警員,張南和李北,是特意從亞楠最高監獄調來的,他們經驗豐富,冷靜細心,見過各種窮兇極惡的罪犯,
但當他們第一次見到夏桀時,還是有些驚訝到了,夏桀的外貌確實很有迷惑性,作爲一個男人,他有些太漂亮了,尤其是當他們知道夏桀還只是一個嫌疑犯時,都在想警察這次可能又搞錯了。
夏桀還在精神病院時,他們就對夏桀進行了細緻入微的檢查,按部就班,絕不會出錯,他們自認爲這裏的工作不需要精神病院院長那個小丫頭來教他們...所以當他們給夏桀遞送午飯時,過得並不愉快,
交接完畢後,本該回到精神病院的林琳又主動趕了過來,這座房間裏的巨大牢籠結實而牢固,但沒有在底部留出遞送食物的槽口,這點讓林琳很不滿,
她讓張南和李北重複着一套複雜漫長的流程,需要讓夏桀站在籠邊,他們隔着籠子將夏桀身上拘束服的每個暗釦和約束帶緊住,她則拿着麻醉槍在一旁,像守着自家保險箱一般死死盯着夏桀,恨不得眼睛都不眨,然後才能允許他們開門,將盛放食物的盤子放在地上。
不得不說這件拘束服的小部件着實有些太多了,雖然很多設計非常巧妙,利用某些人體結構之類的知識,全部咬住,便可以把夏桀鎖的像一根人棍一般,但操作起來太麻煩了,從這點看,它還有被改進的空間,夏桀需要在籠子裏不斷的轉身,擡手,擡腳來配合他們,他本人倒是對此樂此不疲,還對他們兩個露出了友好的微笑。
晚飯時,林琳沒有出現,張南和李北就用自己的辦法給夏桀送飯,夏桀當然還是如中午一般,無比的配合。
他們讓夏桀背對着他們蹲下,將雙手從鐵籠底部的一根欄杆兩側伸出,張南用手銬緊緊將夏桀的手銬住,雙臂中間隔着那根欄杆,手腕的上方則是一根橫向的鐵桿,所以夏桀無法站起來,李北打開門將食物盤留在地板上,離開,然後鎖好籠子,最後再由張南打開夏桀手上的手銬,試了一次,這方法還不錯。
“挺方便的吧,”張南一邊解開了夏桀的雙手。
“是很方便,警官,這可比被拘束衣綁住要舒服多了,謝謝你。”夏桀的語氣很輕柔。
當張南和李北都退出這個房間後,夏桀慢慢走向了盛着食物的托盤,一邊走一邊用只有自已才能聽到的聲音喃喃道:
“我最喜歡手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