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晉末多少事 >第一四三九章 識趣的宗教司三人
    如果一個司馬恬還辦不妥這件事,那麼後面還有一個郗愔。

    輔國將軍,而且也還是都督外戚。

    這樣兩個有分量的人壓上來,任誰也不敢輕易挑釁。

    尤其是都督對於司馬恬和郗愔的態度,一直以來都爲人所揣測,卻無從明辨。

    從他們的出身來說,顯然杜英是不可能信任他們的。

    但是從他們和杜英之間的關係來說,杜英又不可能不信任他們,畢竟外戚的一切權力來源都在於皇帝本人,而只要皇帝自己還能掌權,那麼外戚就永遠只是皇帝手邊一條狗,除非皇帝完全被架空,否則生殺予奪其實都由陛下一人抉之。

    因而如今司馬恬和郗愔掌握宗教方面的大權,手底下的人不想聽命也沒得選。

    對於杜英來說,天意高難問,只能踽踽獨行。

    可對於這些手底下的人來說,杜英就是他們的天,所以一樣的天意高難問,所以還不如先乖乖辦事,少猜多做。

    都督一向喜歡能夠拿出成績的人,是典型的用人唯賢,所以少猜多做總沒有壞處。

    除非是倒施逆行,否則在關中本就不存在多做多錯。

    “參見都督、殿下!”司馬恬拱手向杜英和自家侄女行禮。

    新安公主是長公主了,所以他向長公主行禮也是情理之中,哪怕是小輩。

    而沒有把“殿下”放在前面,顯然也是司馬恬在表達對杜英的敬意。

    報我以木桃、還之以瓊瑤,司馬恬自然知道自己能夠擔任現在這個職務,看似只是管理一些和整個新政實施無關的宗教,但是卻是在防止宗教力量過多滲入關中,影響到新政,是無可替代的位置,也是爲關中新政抵擋外來干涉力量、去除變數的中流砥柱。

    這一切的背後,是因爲新安公主,更是因爲杜英本人的信任,所以司馬恬對杜英,如今已經很難升起多少敵意。

    作爲對手,作爲一個想要篡權奪位的人,還能夠給司馬氏留下這樣的後路,其實已經盡仁盡義了。

    杜英打量着司馬恬,他話語之間的那點兒小心思,杜英自然看得明白。

    不過他也並不是很在意司馬恬的效忠。

    願意效忠盡力,那是司馬恬識相。

    不願意效忠,那麼在他的後面,可還有很多人眼巴巴看着呢。

    現在關中缺乏的是有實幹經驗的中低層官吏,書院培養出來的人才往往供不應求,而在高層官吏上,其實並不缺乏。

    只是吳郡世家,就能夠給杜英提供一批人才,就要看杜英願不願意安排同出一系的那麼多人在議事堂上了。

    “餘還未返長安的時候,就曾聽景略師兄說,諸位在關中行事,風生水起,如今已經初具規模,景略師兄對諸位也是多加讚賞啊。”杜英含笑說道,“看來當初在京口,餘沒有看錯人。”

    司馬恬、郗愔和法潔和尚這三人,臉上都多少露出喜色。

    王猛在關中的時候,可謂是一直不假顏色,讓他們總覺得王猛對他們有意見——關鍵是每一次王猛提出的建議都能一針見血,讓他們想要反駁也找不到說辭,只能唯唯諾諾的認下了——萬萬沒想到,王猛竟然會願意爲他們在都督面前美言。

    之前當真是錯怪了王景略,想來他在關中的時候也是不想和大家太過親熟,從而避免一些質疑聲音吧?

    “都是王刺史指揮有方,我等不過只是量力而爲罷了。”司馬恬趕忙回答。

    受了王猛的這等恩情,當然得抓緊也爲王猛美言兩句。

    杜英把司馬恬的這點兒小心思盡收眼底。

    師兄早就已經把這些人的性情和做事習慣詳細介紹過,所以杜英現在只不過是開卷考試而已:

    “餘聽聞現在道家教派已經建立起來,並且在終南山下開觀招生,可有此事?”

    郗愔當即上前一步:

    “回都督,按照昔日都督之點撥,立‘全真教’之名,招納天下有識之士,也得益於關中和梁州素來是道家之地,昔年香火鼎盛之道觀不計其數,所以還是有很多信衆的。

    想來可以很快就建設成和江左五斗米道、天師道分庭抗禮之教派。”

    五斗米道本來就是以漢中爲根基的,在關中也曾經大行其道,所以郗愔有信心並不是吹牛。

    杜英心中有數了,又看向法潔和尚。

    “阿彌陀佛。”法潔和尚高宣一聲法號,“貧僧入關之後,巡遊各處,發現關中佛家本就寥寥可數,歷經戰亂後更是寺廟荒廢,有一些小寺廟,根本不通佛法,乃是心懷鬼胎之人招搖撞騙之所爲,如今貧僧已拜託各地郡守協助清掃。

    我佛慈悲,普度衆生,奈何佛光煊赫,不照關中久矣······”

    “餘以爲,也不是什麼壞事。”郗愔嘟囔一聲。

    法潔和尚頓時面露嗔色:

    “我佛······”

    “佛曰,不嗔怒,不埋怨。”郗愔當即回懟,根本不讓老和尚開始吟唱那他聽得半懂不懂的佛經。

    法潔和尚反倒是露出了和藹的笑容:

    “清靜無爲,不爭不搶不貪念,此非只佛家之善也。”

    郗愔登時閉上了嘴,自己再有搶地盤的意思,反倒就不符合“清靜無爲”的教義了,屬於自己打自己的臉。

    司馬恬也對着杜英露出無奈的神色,顯然表示自己的這兩個手下不但都不是省油的燈,而且利益相悖,所以平時自己能夠約束的了他們,卻也很難阻擋他們有這種小口角。

    總是要有渠道來宣泄不滿的。

    杜英笑了笑,表示理解。

    司馬恬能夠統籌管理,但是又不能完全管得了他們,郗愔和法潔和尚會有小打小鬧,但是還是識大體的。

    這本來就是杜英想要的局面。

    既能夠防止司馬恬在宗教之事上一言九鼎,又能夠防止佛家或者道教一家獨大。

    當然,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連那老和尚都不是省油的燈,自然也明白杜英的期望,所以他們的所作所爲又何嘗不是在迎合杜英的需求?

    “西域那邊的佛教呢?”杜英直接開口問道,懶得再看他們在這裏拉扯。

    法潔和尚沉聲說道:

    “西域佛教之前一直想要進入中原,卻苦於道路斷絕,如今絲綢之路有重開之意,已經有一些僧侶進入關中。

    貧僧認爲,爲了防止這些僧侶胡亂傳教,應當將他們納入宗教司管轄之下,按照關中之所需,安頓在不同的寺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