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晉末多少事 >第一六零六章 憤怒而無助的周撫
    PS:一更,請見諒(原因見1604章)

    察覺到這個檀玄也不是個好相處的主兒,周撫根本就沒給檀玄繼續問責的機會,接着開口說道:

    “而察覺到世家有異心之後,餘即刻領兵北上綿竹,準備增援都督,山高路遠,還未抵達,梓潼就爲都督所破,作亂之賊爲都督所擒,當真是可喜可賀,關中王師,名不虛傳,名不虛傳啊!”

    檀玄打量着周撫,似乎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來什麼。

    作爲從王敦之亂下好不容易掙扎出來的老狐狸,周撫被檀玄的到來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所以剛剛有所失態,現在調整過來,重新端起了架子,看上去認真而嚴肅。

    “刺史有拳拳報國之心,如此甚好,只可惜的確是山高路險,消息往來不通,所以才讓刺史沒有能夠及時趕來增援。”檀玄好整以暇,只是這語氣之中怎麼聽都有點兒冷嘲熱諷的意思。

    不過只要人的臉皮足夠厚,冷嘲熱諷算得了什麼?

    周撫的臉皮就達到了標準。

    他微笑頷首,表示對檀玄表面上想要表達的意思的認可。

    檀玄看周撫無動於衷,緩緩說道:

    “如今都督已護送長公主南下,不日抵達綿竹,刺史也就不用屯兵於此了,以免再次驚擾了長公主殿下。”

    周撫當即鄭重回答:

    “治下有如此多心懷不軌之宵小,是餘之前有所不察,因而現在更應當殫精竭慮、護衛在長公主和郡公身邊,刺史府上下,無不枕戈待旦。”

    檀玄眉毛一挑:

    “刺史既然沒有能夠鑑別出來這些心懷不軌的世家,防患於未然,恐怕對於自己麾下的軍士們,都有何等心思,一樣不清楚吧?

    既然如此的話,刺史率軍護衛,不知道是真的有心了,還是暗藏禍心呢?”

    “大膽!”這一次,不需要周撫開口,陪在側席上的一名將領就先忍不住拍案而起。

    “爾方大膽!”一直不卑不亢、語氣平緩的檀玄,霍然暴喝,一時怒髮衝冠。

    他的聲音激盪在大堂上,把方纔那起身的將領嚇了一跳,差點兒直接一屁股坐回去。

    只聽得檀玄厲聲喝罵:

    “此爲公堂之上,本使是奉長公主和長安郡公之命前來拜見刺史,長公主爲千金之軀,長安郡公兼爲駙馬都尉,亦然是國之柱石,因此本使直面一州刺史,亦然合情合理。

    此時此問,乃是替長公主和長安郡公詢問周刺史,爾是何人,能凌駕刺史之上,回答此問?!”

    那將領頓時啞口無言,周撫不得不起身向下壓了壓手說道:

    “蜀中荒蕪,此地文武官吏,久不聞聖音,失了禮數,還請使者不要見怪。”

    檀玄這纔回過頭來,沉聲說道:

    “看來刺史御下並不嚴格啊,小心到時候在長公主和郡公面前丟了臉面!”

    話音未落,他一甩衣袖,轉身就走:

    “這樣的兵馬,不當擺放在綿竹,否則刺史要小心後果。”

    看着檀玄揚長而去的背影,周撫皺了皺眉,有些苦惱。

    “刺史,這毛頭小子,欺人太甚!”剛剛被喝罵的將領半是委屈,半是憤怒的說道。

    “閉嘴!”周撫怒喝一聲。

    將領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周撫一拍桌子,直接喊道:

    “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刺史三思啊!”其餘的幕僚和將領們眼見事情不對,紛紛站起來求情。

    周撫卻煩惱的直接揮了揮手:

    “都退下!”

    衆人一時惶然,也只好拱手告退。

    綿竹關內偌大的議事堂上,轉眼之間,空無一人,而風中還回蕩着那名將領痛苦的哀嚎,一旦衆人的求情不管用,意識到刺史是動了真怒,那麼這五十大板一下又一下,可就都是真的招呼了,就算是打不死也得沒了半條命。

    周撫卻默然注視着沒有關上的大門,注視着門外的影壁,影壁上還雕刻着綿竹的連綿山勢。

    剎那間,他想到了中朝開國之前的滅蜀之戰,當時身在綿竹,背後就是成都的諸葛瞻,是否也曾經面朝這一面影壁,看着無法爲自己分憂的左右,默然無語?

    如今的益州刺史府,除了乖乖順從杜英之外,可還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方纔那將領的挑釁,也不過是給了那精明狡詐的杜仲淵新的藉口罷了。

    若是想要武力抗拒杜仲淵,那就必須要扼守住涪水關,可是周撫心知肚明,杜英既然都已經派遣使者前來綿竹,直截了當的告訴他自己要來了,又怎麼可能會對涪水關混不在乎呢?

    恐怕在這檀玄出發的同一時間,關中軍隊就已經直撲涪水關了,而原本想着坐山觀虎鬥,最不濟也能夠及時控扼從梓潼入蜀的幾處要衝、節節抵抗,並且以此作爲談判籌碼的周撫,恍然間發現,自己手頭上的籌碼,不知道什麼時候已寥寥無幾。

    今日之困境,更勝過昔年之諸葛瞻。

    “廢物,都是廢物!”一向穩重、進退有據的益州刺史,突然爆發出怒吼,他伸手將桌案上雜七雜八的公文都掃到了地上。

    似乎還覺得不解氣,連那筆墨紙硯一併狠狠地砸了出去,傾灑的墨水在地上留下一片墨色。

    這一聲聲廢物,也不知道是在責罵那些被杜英輕易擊破的世家,還是在責罵自己身邊這些平時喫的也不少,可是關鍵的時候幫不上忙的親信官吏,又或者,是在責罵自己失去了最後和杜英平起平坐和談的機會?

    短暫的宣泄之後,周撫緩緩坐倒在地,白髮披散的他,默默看着門外。

    不知不覺,他也不再年輕。

    可是征戰半生,到頭來卻又淪落到了今日這般左右不逢源的境地,造化弄人,莫過於此吧?

    “報!”一聲突兀的聲響,響徹了整個空蕩蕩的議事堂,一名傳令兵已經行到階前,看這議事堂內外,一個人影也沒有,頓時愣住了。

    “說。”有氣無力的聲音從堂上傳來。

    “關中軍隊已破涪水關,正向綿竹開進!”軍情十萬火急,傳令兵也顧不上觀察發生了什麼了。

    “哈,哈哈哈!”笑聲在議事堂上響起。

    格外的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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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撫並沒有來得及在涪水關佈置太多的兵馬,只是派駐了數百人,把這裏經營成了斥候的前哨。

    奈何蜀中這些斥候,如何是關中王師那些身經百戰的老兵油子的對手?基本上出城就被制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