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晉末多少事 >第一六五七章 騎兵的戰場
    “杜仲淵!”就在這短短的幾個呼吸功夫,戰局變化,而習鑿齒也無疑看到了對他來說世間最恐怖的一幕。

    在那兩翼迂迴、遊走的關中騎兵之中,一面旗幟正迎着風烈烈舞動,上面分明寫着“大都督杜”四個字。

    赤色的旗幟,金色的繡字,清晰可見。

    瞳孔猛地收縮,習鑿齒下意識的轉頭就想跑。

    他並不懷疑這面將旗的真實性,蓋因若是這旗幟下的並非杜仲淵,這只是關中王師用來虛張聲勢的旗幟,那麼關中王師早就應該把旗幟拿出來了,而不是現在。

    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杜英從一開始就在指揮這場戰鬥。

    關中王師步卒的後退,只是爲了誘敵深入,而關中騎兵的殺出,也是恰到好處。

    此時,雙方已經重新沿着河岸上關中王師挖掘的壕溝奮戰,只不過這一次,原本和南中土兵鬥在一起都有些喫力的關中王師,輕而易舉的越過土兵們構築出來的防線,一路向前衝鋒,後續上岸的寧州毛穆之部曲想要阻攔,可是一樣不是對手。

    周楚的將旗堅定的飄揚在整個衝鋒陣線的最前面,距離岸邊越來越近,距離習鑿齒所在的這條小船也越來越近。

    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了逡巡的餘地,毛穆之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帶着親衛撲了上去,隨着他的身影出現在最前面,被突然的變故搞得不知所措的寧州將士,士氣大振,紛紛提刀跟上。

    反正都是廝殺,無所謂在什麼地方和誰廝殺,只要主將在身邊,此地便是他們浴血奮戰之處,此地亦然可以是他們埋骨之處,蓋因主將和他們並肩作戰,也蓋因主將不會忘了他們所有人。

    然而方纔還提着刀意氣風發的習鑿齒,此時卻連連催促護衛划船,向着南岸而去,同時還不忘着人前去告訴已經沒入人羣看不見的毛穆之:

    “將軍引軍且戰,可擇機而走,餘先去南岸安頓兵馬,以接應將軍。”

    至於這消息是不是能夠傳遞到毛穆之的耳朵裏,已經不重要了,此時的習鑿齒,就只有一個念頭:

    這是杜仲淵的圈套,抓緊跑,此時不跑,自己恐怕將死無葬身之地!

    在綿竹關逃出來一次的習鑿齒,並不覺得自己若是落到杜英的手底下會有什麼好下場,所以能跑的時候不跑,到時候要後悔的!

    關中騎兵從戰場的左右兩翼迂迴過來,也抵達了戰場。

    騎兵沿着河灘推進,這裏作爲渡口,河灘早就已經被平整過,雖然還是有很多石塊,但是不妨礙騎兵策馬行進,而當騎兵出現的時候,整個戰鬥的結局也已經註定。

    兩路騎兵夾攻、穿插,將本來就已經完全亂了編制的南中土兵和寧州兵馬分割、擾亂,不同來路的兵馬被無助的驅趕到一個包圍圈裏,時不時出現南中土著和毛穆之麾下荊州士卒風馬牛不相及的呼喊聲,將領指揮不動兵卒,兵卒也聽不懂將領在吆喝什麼,唯有胡亂比劃外加大眼瞪小眼。

    平日裏這些聽從毛穆之徵召而來的南中土兵就擁有極高的自治權,土兵將領們多半也都是部落酋長,聽從毛穆之的命令而戰,毛穆之的命令也不會下達到下面的士卒層面,因此大多數的士卒不需要、且在酋長的刻意遮蔽下也根本不會和荊州士卒們有什麼交流往來。

    此時此刻,這些酋長們和毛穆之本人,多半對此也有些後悔,不過其中一些人已經來不及後悔了,因爲關中騎兵的刀,顯然比他們後悔的心思更快一些!

    盾牌再一次出現在了寧州兵馬的視線之中,大隊的關中王師步卒已經越過了壕溝,在河灘上重新列陣,他們手中抓着的盾牌排成一條長線,徐徐向前推進。

    壕溝本來就在距離河邊不遠的地方,王師的盾牌已經在此處擺下,由此而知,寧州兵馬已經快要被完全趕下河了。

    “殺!”方纔的後退有多麼憋屈,現在的周楚就有多麼意氣風發。

    他手中的刀在連續多次的劈砍之後已經卷刃,隨手丟在地上,腳尖在地上的長槍上一挑,長槍飛上半空,接着,周楚一隻手抓住槍桿,猛地抖了一個槍花,人槍合一,便直接向着前方混戰的人羣撲過去。

    只見他所到之處,南中士卒也好,毛穆之麾下的部曲也罷,皆無人能夠阻擋,或者說在如今這種已經註定了潰敗、逃命最是要緊的情況下,也沒有人再有心思回首和周楚鏖戰一二了,只能看哪個倒黴蛋跑的慢一些,直接被周楚抓住格殺。

    周楚正在大殺四方的時候,杜英也帶着親衛騎兵加入了北側騎兵的隊伍。

    自然沒有隻許毛穆之身先士卒,就不能讓杜仲淵獨當一面的道理。

    此次隨着杜英南下蜀中的騎兵本來其實並不算多,蓋因蜀道艱難,而西涼高頭大馬穿行在羣山峻嶺之間,既是折磨人,也是折磨馬,且這羊腸小道,也沒有多少騎兵的用武之地。

    但是隨着杜英走出梓潼,直面成都的時候,騎兵作爲平原上無可替代的殺伐利器,自然再次被重視。

    宋元時期的戰爭已經表明,一旦北方的騎兵能夠艱難突破從漢中到成都的綿延城寨,那麼南方的守軍面對北方洶涌而下的騎兵,只能一路撤退到大江岸邊才能站穩腳跟,諸如釣魚城、瀘州等宋元戰爭史上赫赫閃光的雄城,都是據守大江。

    現在相似的道理自然也能應用在杜英此次對蜀地的平定上。

    因而杜英有了穩定的運輸道路之後,立刻把涼州新編練的騎兵調遣南下。

    艱難的蜀道或許不是騎兵的戰場,但是寬闊平坦的成都平原,既能夠孕育古老的文明和富足的社會,也是騎兵最喜愛的戰場,是屬於他們的舞臺。

    涼州騎兵的訓練一直是涼州刺史府重中之重的任務,而把持這些事的也是永遠不可能背叛杜英的人——他親爹杜明,當然一般是杜明出面,背地裏是身子骨弱的杜葳操持——所以這些騎兵從招募到訓練,最後到成軍,無時無刻不被灌輸着忠誠於杜英的思想,所以杜英也一直放心的將涼州騎兵作爲關中王師真正壓箱底的殺器。

    尤其是在火炮還不算成熟的如今,涼州騎兵的存在不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