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晉末多少事 >第一六六三章 百試不爽
    因此話說回來,一旦毛穆之沒有了荊州方面的支援,那麼就將陷入尷尬的地步,失去了南中部落的支持,他更是連從本地獲得糧食的可能都沒有。

    那麼,就只剩下一個問題,應該如何讓毛穆之和荊州世家之間心生齷齪呢?

    不約而同的,兩個字從每個人的心頭浮起:

    謠言!

    “用謠言的話,會不會容易被看穿?”有一名參謀訥訥說道,“之前就已經用過一次了。”

    張玄之從一開始就有這方面的想法,所以現在更是篤定的說道:

    “百試不爽,方是上策,顯然毛穆之和荊州世家之間本來就懷疑猜忌的情況,根本用不着我們怎麼挑撥離間,就已經滿是間隙,現在我們只不過是在那火堆裏面又添了一捆柴而已。”

    杜英微笑道:

    “話雖如此,但是也不可小覷天下英才,說不定荊州世家之中還有能明辨是非、顧全大局者,世家之底蘊和眼界,還是值得戒備的。”

    頓了一下,杜英伸手在輿圖上比劃了一下:

    “事不過三,過二都很危險,但是如果把之前的那個‘一’給抹去呢?”

    張玄之和周楚皆是眼前一亮,他們反應過來,當然這也是得益於杜英的手,正落在了巴西郡的位置上,明擺着在提醒他們。

    之前王師出巴西郡、南下渝州的消息,隨着杜英在壽水的出現,自然會被認爲是假消息了,可若是王師真的從巴西郡南下呢?

    那豈不是說明前面的消息都是真的?

    假戲真做,那荊州世家面對蜀中新傳出來的消息,會選擇相信還是不相信呢?

    易位而處,張玄之等人哪怕是有全知的視角,猶然糾結,而荊州世家那邊還不知道事情之始末,恐怕很容易就會上當。

    衆人齊刷刷的看向杜英,心中感慨,這般拿捏人心,還得是都督啊!

    成爲都督的對手,大概是世上最恐怖的事情之一了。

    在心中爲毛穆之默哀三下,張玄之率先問道:

    “還是和之前一樣,斥候、報紙等多管齊下?”

    所謂言多必失、事出反常必有妖,若是關中大張旗鼓的宣傳,會讓人警惕,若是不宣傳,又不會有幾個人知道。

    上一次挑撥對岸敵軍北上,便是因爲報紙的宣傳恰到好處。

    這一次······事關重大,張玄之自然也不敢自己下決定。

    杜英倒是灑然說道:

    “參謀司看着把握便好,放手去做,失敗了也無妨,就當是上天給毛穆之一次機會,他卻不願意把握吧。

    正好趁着這個機會,我軍可以稍作休整,毛穆之若是不識趣的話,隨後渡過壽水,擒拿之。”

    張玄之等人皆釋然。

    杜英則看向跟在自己身後的陸唐:

    “餘現在更關心的,倒是張蠔那邊可有什麼消息傳來?帶着本都督近千精銳騎兵一走了之,總得給一個交代。”

    陸唐趕忙回答:

    “毛穆之出動大批斥候封鎖南岸消息,暫時還未曾得知,不過其應當已領兵南下,趕往犍爲,以求能夠切斷毛穆之後路了。

    縱然只是馳騁於野外,毛穆之恐也捉其不得。”

    杜英嘆道:

    “正是因爲知道這小子高低也得提兩個校尉的腦袋回來邀功,餘纔會對其放心,不過餘也的確好奇其這般折騰,上限又在哪裏。”

    “不會讓都督失望。”陸唐當即說道。

    杜英掃了他一眼:

    “就這般肯定?”

    陸唐一言不發,鄭重頷首。

    “若能聯繫上且有需要,讓六扇門聽令於彼、全力配合。”杜英當即吩咐另一邊的於談。

    只是一句簡簡單單的命令,可是背後卻意味着潛伏在蜀中南部以及寧州的全部六扇門,只要得到來自張蠔的命令,便會不惜暴露、拼命一戰。

    杜英信任陸唐,正如陸唐信任張蠔。

    這種上下級之間一層層無條件的信任,纔是關中王師的靈魂所在。

    ——————————

    犍爲郡外,官道。

    從成都府出來之後一路南下,這條直通向寧州的道路,逐漸變得逐漸狹窄、盤桓曲折,隱散在羣山之間。

    毛穆之率軍徐徐行在這官道上。

    自上一次渡河進攻失敗之後,毛穆之便開始放出自己還要強渡壽水、再戰一場的假消息,旋即開始收拾整頓兵馬,次第南下。

    看上去北岸的關中王師的確被自己所迷惑,一直集中注意力於北岸的斥候戰之中,和毛穆之派出的斥候整日介廝殺的不亦樂乎,甚至都漸漸的不再追求派遣斥候渡過壽水南下探查毛穆之的動向。

    大概是已經確定毛穆之之後還會渡河強攻,所以只要等着在北岸以逸待勞就可以了。

    不過毛穆之有了上一次的教訓,可不敢掉以輕心,杜仲淵詭計多端,說不定還有諸多後手在等着自己,所以毛穆之在整個悄然撤退的過程中,一直都保持警惕。

    各部依次撤退到犍爲郡,然後再交替掩護着向南移動,一路上還是保持戰鬥隊形,且毛穆之親自率領親衛部曲和騎兵殿後。

    杜英似乎真的沒有察覺到毛穆之的行動,一直到現在,毛穆之已經陸陸續續將派遣到壽水北岸的斥候收回來,還沒有得到杜英南下追擊的消息,當然,爲此毛穆之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軍中幾乎有點兒經驗的斥候基本上都折損在了壽水北岸。

    想要向關中王師營造一種毛穆之還在南岸厲兵秣馬的假象,哪裏是那麼容易的?

    而這種犧牲,也就意味着毛穆之在南方很難派出得力的斥候探查消息。

    那一支關中騎兵自從壽水戰事之後就杳無音訊,寧州騎兵嘗試着追擊,最終也無功而返。

    因此這支騎兵的存在,就像是一把劍懸在毛穆之的頭頂,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在黑暗之中探出來,不過相比於能夠欺瞞杜英,這支騎兵也算不得什麼了。

    “前方可有什麼動靜,犍爲還在我軍掌控之下?”毛穆之一邊打量着道路兩側險要的山勢,一邊詢問前來回報情況的斥候。

    “回將軍,一切正常,我軍前鋒已經順利抵達犍爲。”斥候朗聲答道,“也並未在周邊發現關中人的蹤跡。”

    毛穆之放心的微微頷首,接着側頭對策馬跟在身邊的文士說道:

    “從事,看來此次真的脫離險境了。”

    那文士不是別人,正是之前被毛穆之軟禁起來的習鑿齒,聽到毛穆之所言,習鑿齒輕輕哼了一聲,沒有接過來話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