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
衆人的目光瞬間聚焦過去，投到來着的身上。
大門口，一位老者推門而入，他蒼老的有些過分，身上穿着古樸的布衣，佝僂着身軀，走起路來都是顫顫巍巍的。
如若不是打理有條的邊幅，以及乾淨潔白的布衣，那麼走到街上去很有可能會被當成乞丐。
“老師，您怎麼來了？”賀君軒急忙迎了上去，攙扶着他，讓他在主座上坐下。
“你小子，還知道我是你老師，出來這麼久了都不知道和我打個招呼，你眼裏還有我這個老師嗎？”黃老沒好氣的說道。
“這不是沒時間嗎，燕京那地方我去不了。”賀君軒撓了撓頭。
“現在這都什麼年代了，來個電話也費勁？”黃老問道。
賀君軒沉默了一會，說道：“我哪來的您的手機號碼？”
黃老輕輕咳嗽了一聲，臉上有些尷尬，低聲在賀君軒的耳畔說道：“這麼多人看着呢，你給我個面子會死？”
賀君軒哭笑不得，自己這老師還是這麼的逗比，但是當他看到黃老滿頭的白髮，以及佝僂的身軀，突然一股心酸的感覺涌上心頭。
原本黃老並非是這般蒼老的模樣，可是直到三年前張明遠叛出師門。
那一夜，他一夜未閤眼，一夜之間就白了頭。
黃老真的是把張明遠當成自己的親兒子來養，想當初黃老在寒冬的夜晚撿到了在雪中凍得瑟瑟發抖的張明遠，而後將他撫養成人。
那一年，張明遠五歲，眼神稚嫩純粹的讓人心疼。
而後來，隨着張明遠慢慢長大，書法的技藝也越發的高深，他對黃老的敬意也越發的稀缺，甚者變得目中無人，這樣的狀態在賀君軒拜入黃老門下後，到達了極點。
終於他爆發了。
他將黃老的字畫全部盜走，並且展示出來，藉由黃老的字畫欺世盜名，歸到自己的名下，而後事情敗露後直接叛出黃老的門下，並且還大肆的貶低黃老。
那一年，張明遠二十三歲，心高氣傲，無數的榮譽傍身，卻宛若一條冷血的毒蛇。
黃老的經歷無疑是上演了一幕現實般的農夫與蛇的故事，黃老就是那農夫，而這張明遠就是毒蛇，養不大，養不熟的毒蛇。
黃老把他含辛茹苦的養大，傳授他技藝，而他卻不滿足，甚者還要反咬黃老一口。
“你怎麼來了？你不是從來都不會參加這樣的活動，你不是不要任何的名氣的嗎？還是說，你根本就是一個虛僞的人，就是見不得我好，見不得我成長，現在特意來打壓我的吧？”張明遠衝着黃老說道。
他之前的驚慌與愧疚一閃而過，見到黃老與賀君軒溫馨的一幕，他眼中嫉妒的神色越發的濃重，甚者還帶着一絲的怨毒。
黃老看着他，神情有一絲悲涼，而後搖了搖頭，便不再看他。
“你這白眼狼，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賀君軒冷哼道。
“我在說什麼，我說的就是事實啊，他這幅虛僞聖人的模樣，究竟是在裝給誰看啊？”張明遠滿臉的不屑。
越是到這樣魚死網破的時候，他的內心反而越發的平靜。
“你找死？”賀君軒淡淡的問道，語氣中不帶任何一絲溫度。
張明遠聳了聳肩，無所謂的說道：“你之前提出的要求我答應了，今日我就要當着他的面親手擊敗你，讓大家都看看，究竟誰是對的誰是錯的。”
“呵呵，那來吧。”賀君軒應道。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打得現場的觀衆們措手不及，眼前的這個蒼老的老者似乎就是他們的師傅。
不過黃老的樣子根本就沒有大師應有的風度，反而像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者，所以衆人都不以爲意，就連裁判們也不知道他的深淺，不去重視他。
只有慕鶴認出了他，頓時激動不急，一下子衝到他的跟前，就差直接抱住他的大腿了。
眼前的老者可是他曾經日思夜想想要見到的恩師，是夢中都想要見到的人，而如今他就坐在自己的面前，自己哪有可能不激動的呢？
“你是？”黃老認不出他。
“我是小鶴啊！”慕鶴急切的說道。
“哦，我記起來了，你是那個愛哭鼻子的小鶴。”黃老極力的回想起慕鶴曾經的模樣。
慕鶴聽到黃老這麼說，絲毫不惱，反而開心的說道：“是我，是我！”
說着他眼眶裏已經泛出淚珠，馬上就要哭出來一樣。
“小時候哭鼻子很可愛，但是長大了還哭鼻子的話那可就不像話了啊！”黃老慈祥的看着他，露出笑容。
“嗯，不哭。”慕鶴擦了把眼淚。
黃老是他銘記感恩一輩子的人，這一次見到他，他自然是恭敬有加，恨不得給他磕幾個頭。
“坐我旁邊來，看看他們之間的比賽吧。”黃老笑着拍了拍自己身側的位置，目光柔和。
“嗯。”黃老激動的坐在黃老的身邊，身體還是止不住的顫抖着。
臺下，新的場地已經佈置好了。
整個場地上就只有他和賀君軒兩個人，兩人的桌子相對着，頗有一股淵渟嶽峙的氣勢。
“師弟，讓我見識見識，這些年你究竟有沒有進步吧。”張明遠此刻已經放鬆了心態。
這一戰，不成功便成仁！
“就算是再如何，也不會比你更差勁。”賀君軒補充道：“無論是能力還是人品。”
“那便來吧。”
張明遠精神絲毫未受影響，提起筆開始作畫。
這一場的題目是由裁判給出的，主題是高山流水，這樣的圖畫明顯是意境畫，很考驗作畫人的藝術品位，以及創作能力。
兩人同時落筆，但是動作神態各異。
張明遠手持墨筆，輕輕的沾墨後在畫紙上開始作畫，他運用的是蘸磨法，筆尖沾墨，筆根是水，這樣的繪畫方法使得畫面平滑，濃淡分明，過度十分的自然。
這也是中規中矩的方法，他想要依賴自己繪畫的經驗來贏得這場比賽，如此的作畫方式，他自信，即便是賀君軒也是比不過他。
很快的，他的畫卷上已經出現了山水的輪廓，兩座山中間，有一條蜿蜒的大河緩緩的流淌着。
描繪的是“天門中斷楚江開”的場景。
“不愧是小書聖啊，書法寫得漂亮，作畫也是一絕！”
“這下子賀君軒可是真的懸了，這肯定是比不過的啊。”
“我看未必，或許他會給我們帶來驚喜也說不定呢？”
衆人的目光看向賀君軒，然而此刻賀君軒提筆未動，靜靜的看着眼前的畫紙，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黃老，賀君軒他行不行啊，怎麼還不動筆？”慕鶴爲賀君軒捏了一把汗，雖然賀君軒已經贏下了書畫大賽的冠軍，他理應開心纔是。
但是不知爲何，他還是很擔心賀君軒的發揮，並不想他輸給眼前的這個張明遠。
賀君軒給他的感覺，自信而不傲慢，囂張而不失謙恭，觀感極好。
而張明遠且截然相反，雖然表面恭敬謙和，但是內心卻傲慢自負，自大到目空一切。
讓人很是反感。
可是他只見過賀君軒提字，卻從未見過賀君軒作畫啊。
“你不必爲他擔心，這小子可能暗地裏憋着什麼壞呢！”黃老絲毫不擔心。
有了黃老的肯定，慕鶴默默的鬆了一口氣，正當他再一次看向賀君軒時，他感覺自己的眼珠子都要嚇出來了。
此刻臺上的賀君軒默默的舉起墨水，直接朝那潔白的畫卷上狠狠的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