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第二次銀錠橋交戰,當宇文垂一劍擊向自己時,劍意中還不免帶着一爭勝負之心。
而此時此刻,這位古劍先生宇文垂的劍術卻是大氣磅礴,寬宏遼闊,似乎與這天地之威,融成了一體!此時的煉心道人只覺得難以置信,心裏卻又充滿了悲愴和憤怒。
沒想到他接連突破境界,竟然快到了這種程度……宇文垂!接連七劍!煉心道人劍法大成之後,從來未遇如此強敵。
自出山後,這是他第一次生死之戰!……所謂劍術的修習,在煉心道人看來,可以分爲兩個時段:在第一階學劍練功,體悟劍術,博採衆家之長,他身上的本事越來越強。
而在第二段,感悟劍道天心,去除雜念羈絆,他身上的“我”卻越來越少。
這在道家的修煉中,叫做“爲學日增,爲道日損”。
可是面前的宇文垂,他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放下了這麼多東西,煉心道人看不到他的恐懼之心,見不到他的爭勝之意。
他的劍意無悲無喜有如亙古野風,不爭不讓渾如天地之力,此人劍術無塵無垢,已是無懈可擊!而那音樂聲……噗!第七劍!煉心道人突然心頭巨震,他一瞬間被面前的宇文垂一掌擊中胸前,剎那間身形暴退!他……竟然敗了?
這無比離奇的一幕竟然就這麼發生了,別說別人了,就連煉心道人自己都是難以置信!只見此時的古劍先生宇文垂,手提着青銅古劍沖天而起,霎時間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園中。
而這一刻的煉心道人,捂着被擊中的胸口看了沈淵一眼,也縱身騰空飛躍,離開了此地!……這兩大武學高手一勝一敗,雙雙消失在紫竹禪林之中,此刻的園中只剩下沈淵孟曉妝和朱常浩三個人,和滿院被劍氣催動,殘破碎裂的竹葉。
這時的孟曉妝看了沈少爺一眼,只有她明白,剛纔這一刻發生了什麼!這兩大高手在園中對決,可以說彈指之間就會有一人死在當場,而其中有一方,卻是沈少爺的人。
所以以沈少爺的性格,他要是不拉偏手,那纔是怪事好不?
終歸在這一戰當中,妙蓮大師也許還做不到和煉心道人勢均力敵,可妙蓮卻在沈少爺的幫助下,戰勝了那位武功絕頂的老道!這時的朱常浩也隱隱覺得好像發生了什麼事,他同樣莫名其妙地看向了沈淵。
而此刻,這位沈少爺的臉上,卻忽然露出了開心的微笑!只見他仰頭向天,無聲地笑了起來,隨後他甚至捂着肚子,笑得蹲在了地上。
“爲什麼笑成這樣?
您這是咋了?”
這時的朱常浩面露詫異之色,又害怕又擔心地向沈淵問道。
而沈淵卻蹲在地上,用拳頭連連錘地,大聲笑着說道:“我明白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此刻的沈少爺正笑得跟個神經病一樣,而孟曉妝姑娘卻在旁邊滿臉怪異地看着他,也像看着一個瘋子。
沈少爺笑得明顯不是妙蓮大師今日之勝,而是另一件事。
以至於被他想通了所有的一切,讓這位仁兄樂成了這樣?
孟曉妝輕輕放開了自己的手指,那片剛剛用來吹奏樂曲的竹葉也隨風飄散而去,落在了地上被西風席捲的落葉當中。
此刻的紫竹禪林,除了沈少爺接連不斷的笑聲以外,只餘下竹濤如海,烈風滿庭!……蘆花渡。
青竹苑附近的湖面上有一處渡口。
從這裏出發可以直通高粱河、車廂渠和玉河。
煉心道人坐在蘆花渡邊的一塊石頭上,望着遠處煙波浩渺的湖水。
這位縱橫天下未嘗一敗的武者,此刻他的心境就像這深秋的夕陽一般,落寞而蕭索。
良久之後他一回頭,就在遠處,正有一位身形窈窕動人的姑娘分花拂柳而來。
“怎麼是你?”
煉心道人皺了皺眉。
……她叫白玉奴,是福王座下的謀略高手,雖然和煉心道人是同侍一個主人,但這丫頭行事手段酷烈,毫無憐憫之心,所以一向爲煉心道人所不喜。
“王爺叫我過來看看,沈淵那個小鬼頭,到底弄得什麼鬼。”
就見這位白先生白玉奴笑了笑,在煉心道人旁邊的一塊太湖石上坐了下來。
“怎麼不讓你那個大頭鬼跟着過來?”
煉心道人看了看遠處林木當中,一個鬼影般的小個子大腦袋傢伙。
“平時也就罷了,今日你受了傷,”只見白玉奴掩口笑道:“奴家估計你心情正是最差的時候。
要是他稍有不遜之意,奴家怕你殺了他。”
“剛纔我也看見了……奴家都不敢相信,你怎麼會敗的?”
說到這裏時就見白玉奴目光盈盈,看向了一臉冷漠的道人。
這白玉奴大概二十二三歲上下,身段窈窕,面目姣好,目光靈動,顯然是個極其動人的美人。
可惜她臉上的表情隨着她的話語不停地變換,不管是微笑和驚奇,都實在太及時了。
如此表情豐富,八面玲瓏,倒是有些讓人不快。
說實話她若是面無表情,做一個冷豔美人,說不定還更好些。
而這時的煉心道人,聽她問起自己剛纔的敗績,就見這個老道神色落寞地搖了搖頭道:“我曾和他交手三次,今日他卻如同脫胎換骨、化蛹成蝶。”
“今日宇文垂出手劍意磅礴,不滯與物,不拘於法,無懼生死,已至無劍無我之境。”
“之前我取他性命易如反掌,可現在我已經殺不了他了……沒想到前後未及三月,此人劍已通神!”
“居然他的武功進境這麼快?”
此時的白先生帶着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說道:“他到底是前後判若兩人,還是真的是兩個人?”
“都是他……”這時的煉心道人淡淡道:“他的臉可以蒙上,但劍意卻是改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