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沈淵說完這句話,那個沈照旁邊的一個年輕學子卻接口說道:“你還真說對了!我們照哥兒是高郵案首!”
“那就對了嘛,你看我這案首真不算什麼。”
就見沈淵笑着說道:“那我就先道賀了!”
“淵哥說得也對,”就見這時那位沈照搖了搖頭,笑着指着遠處走過來的一個人說道:“在這地界兒,院試案首可真算不了啥,你看那兒還有一個通州案首呢!”
“這位沈渙賢弟也是個案首……可惜這府試案首隻有一個,咱們沒得分!哈哈哈!”
聽見他這麼說話,沈淵都有點懶得搭理他。
這話要是讓旁人聽見,不免要笑話沈家子弟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把案首視爲囊中之物,在場的這些年輕學子人人都會被認爲是輕狂之輩。
“情商怎麼這麼低……”沈淵心裏一邊嘀咕着,一邊順着沈照指的方向看去。
就見那邊,卻是一個和龍小羽差不多身量的半大孩子走了過來。
“這就是沈渙,今年十四歲,”沈照笑着介紹道:“來!這是咱揚州案首淵哥!”
“你給我留點兒精神,上考場上用吧!”
沒想到這個沈渙年紀雖然小,言辭卻十分銳利,他一開口就對沈照說道:“離着老遠聽見你在這兒分案首……場上莫論文不知道嗎?”
“不是弟弟說你,漫說你還沒得着案首,就算照哥你得着了,那也得謙遜點兒才顯得有風度是不是?”
說着這個半大孩子白了沈照一眼,卻把臉扭過來,向着沈淵點了點頭。
“沒想到這孩子,還是個明白人!”
沈淵心中一奇,暗自想道:“他這兩句話說得雖然不客氣,但是話裏面卻帶着規勸之意。”
“要是那個沈照有半分城府,也得感謝人家的好意……這個沈渙不簡單啊!”
等沈淵再一看這個半大孩子,就見他身量還沒完全長開,嗓子裏帶着點兒變聲期特有的嘶啞腔調。
這沈渙雙眼靈透,額頭寬大,難得是在一羣大人面前卻不怎麼拘束,而是靈動自如,應付有餘。
“渙哥兒來了。”
沈淵笑着抱拳見禮,既親切又周正。
他知道這麼大的孩子,最喜歡拿自己當大人看待,所以對別人的態度非常敏感。
“淵哥作得好詩,小弟在通州仰慕已久!”
這時的沈煥也一本正經地回禮,然後他拉着沈淵就往邊上走,嘴裏還說道:“來來來,跟您請教請教詩詞!”
沈淵被他拉着,走出去幾步之後才停住。
就見沈渙回頭向沈照那邊看了一眼,皺着眉向沈淵說道:“淵哥你可別聽他胡說八道啊!”
“聽我一句勸,上場之後該怎麼考怎麼考,別因爲跟他別苗頭就往案首上用勁兒……容易出錯兒!”
好啊!他這句話一說出來,沈淵心中更是大爲驚訝!話說這個半大的孩子,真不愧是通州案首,居然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謀略。
於是沈淵笑着點頭說道:“我心裏有數,多謝渙哥兒提點。”
“倒是咱們倆這一聊天兒,估計沈照那邊看着咱們一着急起來,一會兒考試的時候淨奔着華美辭章寫去,句句求個標新立異……怕是要糟糕了。”
“你別管他!”
沈渙果然不凡,他就憑藉着沈淵這一句話,就知道人家也是個明白人。
他鬆了口氣之後,向沈照那邊看了一眼說道:“那傢伙六慾攻心,纔剛拿了高郵案首,高郵城就快裝不下他了。”
“……讓他受點挫折也好,誰讓他整天陰陽怪氣兒的,還給人下絆子?”
“對對!”
沈淵也笑着點頭,然後他倆就約定好了考試結束後,一起到沈淵家中做客。
沒想到同族之中,還有這等神童!一邊說着話,沈淵心裏暗暗記下了這個沈渙。
就在他倆說話的這當口,就見那個沈照不知道了說什麼,圍在他周圍的一圈沈家子弟忽然鬨堂大笑起來。
在這之後,那一圈人的眼睛,都在躲躲閃閃地往這邊瞟……一看就知道沈照剛纔的俏皮話,是針對着沈淵和沈渙來的。
這一圈沈家子弟,都在忙着奉承吹捧沈照。
沈照也洋洋得意地擡頭四顧,看起來一付“天下捨我其誰”的模樣……沈淵又嘆了口氣。
都不用挖坑,這個沈照就手提弟弟自己搶着往裏坑跳……人才啊這是!……等到唱名驗保,進入龍門之際,沈淵照例把沈玉臺拉到了自己的身邊……這一次又加上了沈渙和柳如青。
沈淵有意落到了他們三人的後邊,等到脫衣搜檢的時候,沈淵從人羣裏一探頭,就看到小山子按着腰刀,威風凜凜地站在幾排隊伍前面,監視一排衙役在那裏搜身。
小山子這邊,也伸長了脖子苦等着沈淵出現呢。
等他一見沈淵過來,立刻就排開人羣,走到了沈淵那排隊伍的前面。
之後等輪到最前面的柳如青之時,沈淵伸出胳膊,一個個地指着前面的三個人笑道:“我親戚,我親戚,我親戚!”
“得嘞!幾位少爺請!”
小山子把兩個衙役撥到了一邊,笑容滿面地拱手,讓沈淵這四個人直接過去了。
見到這場景,排在沈淵身後的這幾個人都是揚州的沈家子弟,卻是一個人都沒敢吭聲。
因爲上次搜身出的那句笑話,現在已經在揚州城內傳開了……什麼叫一家的?
吊和蛋也是一家的!吊進去了,蛋能進得去嗎?
更何況現在沈淵幹掉了一個知府,還和巡撫大人是忘年之交,誰有膽子在這時候給他添亂?
等到領了試卷進了考棚之後,他們四個人也自然就分開了。
沈淵打掃了一下考棚,用帶來的布巾把桌子椅子擦得乾乾淨淨……這時天已經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