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道盡艱難。
不管怎樣,彼此目的達到了。
與菰晚風而言,這纔有遊戲的意義。
而對百里樂人而言,只有這樣才能往前走一步。
如此,今日的一切方不至於白費。
然,視線交匯的剎那。
他懂,菰晚風也懂。
那就是如何處理親老子,不燒前面等於前功盡棄。做了,心裏這關難過。不拘自己過往如何想對方死,畢竟只在想。而今這份想變成現實,倘若是自己所得也就罷了,至少求仁得仁,心裏沒有負擔。
可如今是他知道自己心思,因而以死以妻兒老小替自己鋪的路,這份重量,這份負擔就不一樣了。
望着他陷入沉思,菰晚風靠在椅子上打眼風雨交加,側眸大火熊熊,慢條斯理的垂下眼眸,道:“賢侄,可是心軟了?”
百里樂人聽罷,嘴角涌起一抹譏諷。
道:“我都從初一做到十四,再談後悔不嫌太遲?
怎麼着,也得把十五做完。
不然,豈不是白費?”
“這麼說,賢侄想好了?”
那可是你親爹,你真能下得了手?
不過,你下得了下不了不代表什麼。只是說明,你有進步,與孤有對局的資格。
這點,你要明白。
哼,明白。
他當然明白,不明白,這齣戲還怎麼唱下去。低眸斂了眼底精光,忽的咧了咧嘴,衝四人道:“擡去燒了。”
四人曉得其意,但到底是其親老子。因而喫不准他真這麼想,還是故意說的氣話。
因而,個個看向菰晚風。
菰晚風頷首輕點,你們只管照做,一切有孤做主。
得了這麼個準話兒,四人也就沒什麼顧慮。
轉身,挽起袖子就開幹。
你一手我一腳,就把人擡到了火堆前。
眼看四人起了個勢子,接下來就要把人盪到火堆裏去。
菰晚風好整以暇,然目光從頭到尾都緊盯着百里樂人。
百里樂人也清楚,可更清楚一旦泄露心跡的後果。
說白了,這就是一場博弈。
一場沒有硝煙,卻充滿危機九死一生的博弈。
無論如何,這一局他輸不起。
可人生的世不如意十之八九,人性的事也不是你想不泄露就不泄露。面部表情管理的再好,還有眼睛會賣了自己。
管住了眼睛,還有個東西叫本能。
儘管他努力的剋制,努力的壓抑。可緊握成拳的手,還是暴露了他的內心。
就菰晚風打算髮難時,忽的一劍破空,呼嘯而至。
唰唰,就端走了四顆人頭。
不多不少,齊刷刷排在劍上然後飛至菰晚風跟前。
只看的菰晚風眉山乍冷,但也愈發謙卑儒雅,憑的生出一股讓人折服之氣。
就見他微微擡眸,看向來人,不惱亦不嗔,道:“久違了。”
來人自虛空負手踏出,後面赫然跟着的白玉郎與常無常。
說起來,兩人下來已久,直到方纔,才與之匯合。
這中間的緣故,三言兩語說不清。
還沒表明來意,就被拖來這裏。
無奈,他也就只能先捏緊鼻子看看再說。
一眼,便落在了百里流年的屍首上。
要說百里流年他是知道的,當年那些事,這廝沒少給磾水靈鞍前馬後,爲了出人頭地,可謂無所不用其極。
什麼事情,就沒有不敢做的。
也沒什麼,是不敢想。
手段要多卑劣,有多卑劣。
只是,想不到這樣一個人爲了自己的兒子爲了身後的家族,居然也能做到這份上。
這倒是令他,不得不高看。
頓時,目光落在素鶴身上。他想知道這件事,要如何處理?
說到底,這也算仇人之一。
雖然不是主謀,卻是極有力的爪牙。
素鶴看向菰晚風,揚手收回憫殊,那幾個人頭失了依託,便啪啪落地。
但見他,風雨中長身玉立。
片雨,不着。
道:“久違。”
菰晚風依舊坐着,只將傘微微擡高了些許,不疾不徐的打眼地上的人頭道:“公子這是何意?”
怎麼,百里氏要插手了麼?
素鶴知其意,曉得他是指白玉郎與常無常的出現。畢竟,這種事情可大可小。小了無所謂,大了不好說。
道:“素鶴今日來向菰天主討個人情?”
哦?
“什麼人情?”
“百里流年。”
聞言,菰晚風笑了。
雲淡風輕的道:“只此而已?”
“只此而已。”
“如此說,孤倒是不給不行了。”
“天主仁義。”
“孤能問問,公子要他做甚?”
“人死不過一口氣,既然死了就讓他們入土爲難。”
“可是,孤這人信不過。”
你待如何?
以你百里素鶴的手段,死了還能再來一遭。親兄弟身死,你也有法子把他魂魄顧全。如今你要帶走屍首,我怎知不是百里流年還有一口氣,你特特趕來救人?
說一千道一萬,一筆寫不出兩個百里。
不是嗎?
素鶴側眸,目光落在百里樂人身上,對身後兩人道:“勞二位受累,我與菰天主去去就回。”
隨即,同菰晚風作禮道:“請。”
菰晚風剛要起身,那邊玉面判官見了這陣勢不樂意了。雖然從沒有見過白玉郎與常無常,但出色的本能告訴他,這兩人不是易與之輩。
素鶴,更非泛泛之流。
貿然前去,兩邊陷危。
頓時上前道:“主上?”
菰晚風曉得他的意思,眉眼不動如山掃過幾人,道:“孤去去就回,莫要怠慢貴客。”
玉面判官聽罷,知道事情沒有轉改的餘地。縱然有百八十個不放心,都只能先嚥下。
看看兩人,最後點了頭。
常無常和白玉郎倒沒什麼想法,畢竟他們的目的就一個。可目下素鶴執意要淌這趟渾水,也就只能先靜觀其變。
至於素鶴的意思,他們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