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人還是妖,不過都是一羣披着人皮的僞君子罷了。
姜五娘眼裏的笑意更甚。
忽然角落裏傳來一道驚聲尖叫,硬是將各式競標聲壓了下去,叫聲淒厲高昂,包含着無盡的痛苦與瘋狂,讓人忍不住心裏打顫。
姜五娘翻翻眼皮子往角落看去,一張乾癟的脫水人皮掛在座椅上,人皮的嘴脣翕張着,只是已經發不出聲音來,人皮旁邊站着一個體格高大的男人,嘴裏呼哧着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他攤開的雙手滿是血色的流動液體,滴答,滴答,從指縫中滴落在地上。
衆人被這悽慘的場景嚇了一跳,不過下一秒就又回到對畢天金丹的狂熱中,竟是全然不在乎剛剛發生在這個角落裏的慘事,連人皮旁邊,臉上不小心被濺到一滴血的競拍者也依舊神情亢奮地手舞足蹈。
高大男人手中的血液很快便被吸收消失,他不由自主揚起一道大大的笑容,臉龐兩側的蘋果肌不停抽搐着,往後一仰摔倒在椅背上與人皮面面相視。
竟是已經死了。
這一命案打開了衆人嗜血的開關,長生不老的金丹只有一顆,只要在場的人少一點,再少一點,那麼自己得到永恆的機會就更大一點!
有腦筋轉得快的人想通了此中的門道,雙目閃爍着狠戾猙獰的光芒,當機立斷地對着身邊毫無防備的人出手。
他出手乾脆利落,一擊得手後又快速地轉換到最近的目標,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裏他已經連殺三人。
慘呼聲從四面八方傳來,無序的攻擊讓各種妖力靈力四處亂撞,符籙法器層不出窮,除了自己,其他的都是敵人……
坐在前排的人乾脆直接向裝着金丹的玉盒撲去,只是拍賣臺上有陣法護持,又有姜五娘在,那些人連邊都沒捱上就被已經激活的陣法擊退,狼狽地在地上翻滾着。
前排的人前赴後繼搶奪金丹,後面的人手起刀落自相殘殺,整個拍賣大廳混亂而血腥。
胡嬰臉上已經可以用失態來形容,她站起來想要做什麼卻又沒有行動,整個人僵直站在太師椅的前面。
在她站起來的一瞬間,陸秉謙也跟着站了起來,面容嚴肅地盯着水鏡裏染血的場景。
“舟自橫在做什麼?”柳絮低聲罵了一句,“難不成真的想讓他們將物外一網打盡?”
世界科技發展太快,靈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枯竭,原本就困難的修道之路更是困難,而如今聚集在這祕閣坊拍賣大廳的人、妖已經佔了物外進三分之一,如果真讓他們爲了一顆所謂的畢天金丹自相殘殺下去,物外必傷筋動骨!
舟自橫是特事處的老大,肩負着維持物外人與妖之間的平衡,面對着這樣的場景,他爲什麼還不出現?
胡嬰的雙手握緊又放開,放開又握緊。
而樓上所有的包廂都沒有任何的反應,甚至連聲響都沒有傳出來半點,猶如在深沉見不到底的深淵。
“這並不是傳說中能讓人不老不死的畢天金丹。”
他的聲音並不大,卻將所有喧鬧的聲音全部蓋住,所有人的動作都像是按了暫停鍵一樣停頓了一秒,後又四下張望想找出說話的人。
腳步聲咔咔從入口處傳來,舟自橫嘴脣緊抿一步一步邁向拍賣臺,他身上蒙着一層淡綠色的霧氣,模糊了他的身影和麪容。
他走到拍賣臺前兩步的距離停下,沒有看姜五娘,也沒有看腳邊不停翻滾蠕動呻吟的傷者,在瞟了一眼金丹之後旋身冷眼環視宛如地獄的拍賣大廳。
“舟自橫!”有人認出了他的身份,不忿地大聲嚷嚷道,“你憑什麼說那是假的,你難道是想仗勢欺人,仗着特事處的身份強搶金丹?”
其他人紛紛大聲附和,身上還帶着方纔你死我活爭奪的傷痕。
人羣再次變得激動。
“愚不可及!君不見上面各門各派沒有動靜?”舟自橫輕蔑一笑,道,“若金丹是真的,還能輪得上你們?”
那些人遲疑着紛紛擡頭往包廂看,隨即又面面相覷,都能從對面的人臉上看到驚惶的神色。
“不是的!”說話的是一個已經半獸化的白虎妖,他強壯的身體上有幾處地方還在滲血,臉上也有兩道細小的傷痕,他並不接受舟自橫的說法,腳踩在椅子上用力,整個人便向舟自橫撲來。
舟自橫雙手在身前快速畫了一道符將白虎震退,看着即將重新陷入瘋狂的人羣嘿然冷笑。
他左手掐着護身訣,右手單手結印,縈繞在他身上的淡綠色霧氣隨着他的手勢不斷地向四周散去,很快,整個拍賣大廳除了拍賣臺之外都盈滿了他的靈氣。
“淨化。”
“沉睡。”
隨着舟自橫吐出的兩句咒語,拍賣大廳裏面的人眸子漸漸變得渾濁無神,最後眼皮一耷拉原地昏睡過去。
一陣接一陣肉體落地的聲音響起,舟自橫渾身汗如雨下,臉色變得蒼白近乎透明,他收回靈力小口喘着粗氣。
“何必呢,”姜五娘惋惜地道,“你身上的靈力近乎枯竭,對你以後的修爲埋下大患,爲了這麼些東西,值得嗎?”
舟自橫雙腿都在打顫,只是強撐着勉強沒有一屁股坐下去,他灑脫一笑:“誰知道呢。”
“可惜我這不菲的佣金,原本想着三年不開張,開張喫三年的,現在估計還要倒貼清潔費。”
“不是還有一件神祕拍賣品嗎?”舟自橫的雙眼已經變得模糊,在倒地之前吐出一句話,“想來今次祕閣坊是要賺大了。”
雲暮雨看着水鏡裏舟自橫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心裏卻很忐忑。
明明一切都按照他們的計劃在進行,爲什麼她還是很不安呢?
她又想起易羲的那一卦。
進退皆險,掙扎無用,最終無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