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夜已深,路邊燒烤攤上卻是人潮熙攘,老闆光着膀子,嘴裏叼着煙,左右手滿是串着各種食物的竹籤翻來覆去,煙火繚繞。
一名時髦的年輕女子端正坐着,面前桌子上擺了好些已經空了的竹籤與兩瓶啤酒,正在一邊喝酒喫烤串,一邊跟三五好友閒聊,聊到高興的地方忍不住彎了兩汪眸子,正這時,她聽到一聲隱約的貓叫,左顧右盼沒見到貓的身影,旁邊朋友問:“你找什麼呢?”
女人仍舊不放棄尋找,回聲道:“你沒聽到貓的聲音嗎?”擡眼就看到遠處人行道旁的樹蔭下蹲着一隻小貓,約是被人拋棄了,只乖乖巧巧蹲着,偶爾伸出舌尖舔舔嘴脣,喵叫兩聲,可愛得緊。
女人見它不停往這邊顧盼,不知道是不是餓了,只是燒烤攤上的東西並不適合小貓喫,便拿水將烤肉洗了洗,送到小貓面前。
先前也許是離得遠,也或許是光線的原因,走進後才發現這並不是常見品種的貓,頭小尾巴長,體態均勻,光滑的皮毛上有許多不規則的花紋,圈圈點點一直延伸到被遮住的腹下。
見到女人過來,小貓慵懶地站起身抖擻着身上皮毛,爪子也亮出來,虎視眈眈地等着獵物的靠近,當滿懷愛心的不知情女人慢慢靠近,即將到達捕獵的範圍,它已經蓄勢待發,一隻大手忽然從天而降揪起後頸就將它提溜起來,甚至甩了兩下,正當它覺得頭暈腦脹的時候,只聽到一個女聲帶着笑意跟女人解釋道:“不好意思,我家小東西最近有點不乖,自己跑出來了。”
女人渾然不覺自己在閻王殿溜了一圈,笑着問道:“你這貓是什麼品種的?我還沒見過呢,後院的?怎麼就自個跑出來了?”
那‘貓’齜了齜牙,白花花的牙齒在路燈下閃着寒光。
夏言蹊笑着道:“正打算帶去絕育,可能打電話的時候被它聽到了就這麼跑出來了,古靈精怪的,”她感覺到手底下的精怪正在鼓動着想要反抗,拎着的手暗暗使勁,另外一隻手掐着它的脖子,面帶笑容語帶威脅,“你說是吧?”
女人還想要說什麼,就聽夏言蹊快速道:“謝謝你幫我找到它,現在天氣冷下來了,夜宵喫完早早回去歇着,洗個熱水澡躺牀上,什麼事情也不想,可舒服了,你說是吧?”
女人稀裏糊塗地點頭,等回到座位上往回一看,早就沒見到人和‘貓’的影子了。
“怎麼了?”
“沒什麼,頭有點昏沉沉的,我也沒喝多少。”
“行,今天也差不多了,明天再續。”
…………
夏言蹊拎着手上的小東西回到暗處,隔空啪啪扇了它幾巴掌:“還想喫肉?還想咬人?活膩了?”
寒柯接過手,很自然地兩手一擰,將精怪的脖子擰斷,再揉成一團塞進隨身攜帶的小包裏,那隻精怪剛感覺到寒柯時還沒來得及害怕,連哼也沒哼一聲,就這麼一命嗚呼斷了氣。
事情算是暫時告一段落,夏言蹊左右瞟瞟,見沒人注意到他們,便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遞過去,小聲問道:“請教一下,這幾個字是什麼意思?”
夏言蹊這次是特意跟着寒柯一起出任務的,早些天她將耿旭筆記本上帶有密語的段落摘抄下來,再分別拿給寒柯與琅然看,那些雲書就這麼看並沒有什麼奇特的,倒是不擔心泄露,現在只剩下最後兩個字了。
寒柯將紙上的雲書讀出來,夏言蹊將其中兩字提取出來,耿旭筆記本里所記載的東西就這麼出現在她面前。
“以魂魄爲系,結二者之契,欲降而不能降者……”
夏言蹊口中默唸幾遍,胸前養魂玉似有所感悟,發出微不可見的光芒,寒柯有所察覺,卻不打算多管,正這時,二人感覺到一股龐大的威壓由遠及近,速度極快,擡眼望去,幽然清風拂過,一層淡霧襲來,很快將二人籠罩其中,寒柯低聲道:“是螣蛇,能興雲霧而遊其中,你且小心。”霧漸漸變濃,說話間,濃霧翻騰裊繞,如絮將人環繞,能見度急速降低到只能看到身邊事物,視線如同高度近視被摘了眼鏡一般模糊。
夏言蹊聽過螣蛇的名聲,又聽寒柯提起它能在雲霧中行走,心下警惕更甚,一手捏了閻王令一手捏了冰凌嚴陣以待。
霧越來越濃,夏言蹊往下看去,連她的雙腳都被籠罩在其中看不清楚,只覺得接觸到濃霧的地方溼噠噠黏糊糊的,像是浸泡在某種粘液中,十分難受。
螣蛇是神獸,沒有翅膀卻能飛,在傳說中已經是接近於龍的存在,夏言蹊曾在盤龍村對上虺蛇,當時在姚家衆多女子魂魄的幫助下才險險獲勝,若不是那些女子,她與閆璟恐怕早就不知道是什麼下場了,現在對上比虺蛇等級高上不知道多少級的螣蛇,她心裏卻沒有半點膽怯,只忍着纏繞在周身越來越濃的霧氣,只待螣蛇現身便給它一擊。
周遭越來越安靜,蟲鳴鳥叫聲早已消失,原本還能聽到的遠處傳來的燒烤攤上的說話聲、吆喝聲,都已經消失不見,人好像進入到某個真空中,看,看不到,聽,聽不到。
寒柯心裏警覺更甚,他生在崑崙祕境,長在崑崙祕境,從小就知道守護着那道連接無底深淵的大門,裏面有什麼怪獸他心裏只隱約有些印象,在緊追着陸秉謙等人進去時也曾忐忑不安,但這種忐忑不安中卻隱隱夾雜着某種不知道如何描述的快感,像是打破了什麼禁忌,隱祕而不足爲外人道的興奮,但是在那些精怪破開崑崙大門,在山下肆意的時候,他卻覺得有什麼東西似乎失了控,反倒讓他生了些不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