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恰逢夜暖知溫顧 >第五百七十三章 帶走那個人的,是誰?
    教室忽然安靜下來。

    “心靈雞湯”導師在講臺上邊踱步,邊出口成章,“柔情綽態,媚於言語。奇服曠世,骨像應圖。披羅衣之璀璨兮,珥瑤碧之華琚。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

    “一定先修身,搞好了自己,自然而然能吸引別人的目光,懂?”

    “……”

    還好前排的學生特別配合。

    齊聲聲應,“懂。”

    老師很滿意的表情。

    繼續講課。

    臺下的學生繼續看顧夜西。

    溫想都成了他的陪襯。

    半節課過去,講着講着——

    察覺到異樣,“心靈雞湯”導師轉過身。

    視線轉了一圈。

    落在了偏前排的位置,顧夜西身上,他頗爲關切的眼神,“那位同學,你怎麼總趴在桌上啊?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顧夜西擡了下眼皮。

    回答,毫無情緒,“晚上喫多了,懂?”

    “……”

    日子一天天地過,好像比電影還快,顧長津出院這天,帝都木槿花開得正好,映着天邊的霞光,又嬌又嫩。

    顧夜西答應了溫想,會管他。

    所謂的管。

    就是擱一旁插着手,袖手旁觀。

    助理將顧長津扶上車,車門關到一半,從裏面伸出一隻手攔住了,是顧長津,他探出半顆腦袋,朝樹蔭下看去。

    “還杵那兒幹嘛!”

    不如不來。

    這幅狗樣子看着真來氣。

    等了一會兒,見顧夜西沒有動作,顧長津緩緩閉上了眼睛,情緒平穩下來才擡眸,他稍稍加重了語氣,“藥劑。”

    兩個字。

    顧夜西終於擡頭了。

    “上車。”顧長津說完,把手從車門拿開。

    半顆腦袋也進去了。

    助手讓開一步。

    打開副駕駛的車門,等候。

    樹影婆娑,風吹拂過草地,捲起一地暮色,沙沙作響,顧夜西踩在落葉上,一步一步走得很慢,神色倨傲,迎着光,好像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的模樣。

    他不像顧厲。

    像年輕時候的顧長津。

    “顧小先生,安全帶。”助手貓着腰提醒。

    顧夜西隨手把安全帶繫上。

    車門關上。

    助手繞過車頭坐進來。

    “先生,我們去哪兒?”

    “實驗室吧。”

    “可您的身體?醫生囑咐您以後要多靜養休息,不可操勞。”

    “我心裏有數。”

    “這?”

    “開車吧。”

    “是。”

    實驗室遠離市中心。

    坐落郊區,在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顧長津用了手段,也用了交換條件,讓政府給了他這塊地皮的使用權。

    保安認得顧長津的車。

    讓他們直接開進去,開進地下車庫。

    助理停好車。

    解開安全帶後去開車門,把顧長津扶下來。

    輪椅是提前準備好的。

    “等等,你別動了。”哪怕風燭殘年,顧長津仍舊坐得筆直,像一把入鞘的老劍,嗓音老成沉穩,衝着顧夜西,“過來推我。”

    顧夜西懵了。

    好像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他琢磨着這話,正想拒絕,就聽見他說,“於情於理,我是你爺爺。還有,既然答應了想想照顧我,那就說到做到。”

    “想想?你們很熟?”

    “我跟那丫頭投緣,很喜歡她。”

    顧夜西一臉莫名的表情。

    不管他什麼反應,顧長津把眼睛閉上,“過來推我。”

    推就推吧。

    權當報酬。

    他們走的是特殊通道。

    一路上沒什麼人,上了電梯,助理進來按了層數後又退出去,低頭,恭恭敬敬地站在外邊,直到電梯門合上。

    只剩下兩個人。

    很安靜,但現在的安靜很壓抑。

    電梯門上的影子一高一低。

    高個的是顧夜西。

    他斂了嘴角的弧度,下巴微仰,這副拽上天的模樣好像在說:誰也別來惹老子。與顧長津之間的隔閡感很強。

    來到實驗室門口。

    顧長津輸了指紋進去,門開了。

    裏面有人。

    人不多,統一的白色長袍,男性居多,他們看見了顧長津,點頭那一下特別恭敬,然後繼續做自己手裏的事。

    沒因爲誰的出現而分心。

    看得出來這兒的人,目標感都特別強。

    顧夜西隨意掃過西面那道牆。

    一整面全是國際醫學獎項的得主。

    顧長津的名字在第一列,第一行。

    他視線收回來。

    這時,有位年輕模樣的人跑過來。

    他跑到顧長津前面。

    氣喘吁吁,彎下腰湊到他耳邊說了些話。

    顧夜西把頭別開。

    顧長津默了須臾。

    “無事,人是我讓他接走的。”

    “可是?”

    “你先下去吧。”

    等人離開,顧夜西推着顧長津繼續往前,臉上的表情沒有一點變化,甚至毫無情緒,“這裏纔是你悉心經營了數十年的老巢。”

    顧長津沒搭話。

    南杭那個實驗室,不過是用來掩人耳目的。

    棄便棄了。

    顧夜西嗤了聲,冷笑,“顧博士果然深藏不漏。”

    “用不着陰陽怪氣。”顧長津依舊坐得筆直,用極其平淡的語氣說,“還有,不會說話就別說,沒人逼着你開口。”

    “……”

    顧長津使喚他,“把我推到前面的實驗臺上去,你要的東西在那下面。”

    顧夜西照做。

    推上去,實驗臺便自動下降了,一直往下降,顧夜西垂眸看到顧長津手裏握着一個遙控器,也不算握,就拿着。

    顧夜西瞅了眼。

    視線挪開,向四周張望。

    周圍一片漆黑。

    什麼也看不見,顧夜西把嘴角繃直,後背也繃直。

    警惕是天性。

    忽然——

    失重感消失,眼前一亮,顧夜西下意識擡手,擋了下眼睛,然後聽見顧長津的聲音,“推我下去。”

    顧夜西把手拿開。

    這是一個比上面,更大的地下空間。

    擺滿了儀器設備。

    中間只餘一人行走的間隙,路徑的設計像迷宮。

    顧夜西邊推邊想。

    想起了上回元旦。

    他和溫想去顧長津的房子。

    那裏好像也是如此,顧長津偏愛這樣的規劃。

    彎彎繞繞,像他這個人。

    不會叫人輕易看懂。

    顧夜西看到前面,是一個巨大的液體容器。

    “你猜一下那裏面,曾經裝着是什麼東西?”顧長津很隨意地問了。

    沒有不回答,顧夜西只是沒有馬上回答,思索片刻,“裏面的‘東西’?你確定那裏面曾經裝的,是‘東西’?”

    “不然?”

    “是人。”

    “……”

    顧長津似乎覺得不可思議,轉頭看向他。

    “剛纔在上面,你說人是你讓他接走的。”顧夜西情緒極爲平靜,平鋪直敘,“你帶我來這兒是因爲那個‘人’與我有關,還是帶走那個‘人’的那個‘他’與我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