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恰逢夜暖知溫顧 >第五百七十四章 這話聽着像,遺言
    顧長津臉上的表情尤其精彩。

    顧夜西終於看了他一眼。

    “我說得對嗎?顧博士。”

    “……”

    “不對之處,請您指教。”

    顧長津閉了閉眼睛。

    點了點頭,只說,“你說得沒錯。”

    那大型容器的的確確是用來裝人的。

    活人。

    “既然你這麼聰明,那不妨猜一猜裏面裝的是誰?”嘴上這樣說,但其實顧長津壓根沒指望他能說出來。

    “我認識?”

    “你不認識。”

    既然不認識。

    那就是帶走那個“人”的那個“他”,與自己有關嘍。

    顧夜西身邊沒有很多朋友。

    敵人倒是不少。

    不過後者基本可以排除。

    “他是AK的人。”沉吟片刻,顧夜西走到顧長津前面。

    盯着他看。

    不放過他臉上表情任何細微的變化,他想AK除了談明和居簡風,“是馮大,這個容器裏面裝的,是他一直想救的那個人。”

    顧長津默。

    顧夜西觀察他的反應,篤定了自己的猜測。

    這時,他又想到一件事,“馮大那天去醫院,是去見你吧。”

    還肚子疼?

    呵呵,裝得有模有樣。

    “你和他做了什麼交易?”

    不管顧夜西怎麼知道的那個“人”的事,顧長津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你好奇我和馮大之間的交易?”

    “怎麼?又想讓我猜?”

    “猜猜看。”

    “和那個‘人’有關。”

    “繼續。”

    顧夜西繼續,“之前馮大來找過我,向我借nucleus實驗室的研究人員,爲期一年,條件是配合我扳倒甘媛……”

    實驗室是外祖母的。

    對溫想那麼重要,他這麼可能不管。

    他瞞着她,前前後後派了不下十批人過去“監視”。那些人回來後,他又祕密將他們帶回來的信息進行拼湊,最後得出的結論是:馮大確實在救人。

    那時還不知道他要救的人是誰?

    現在知道了。

    顧夜西說完,看向已經空掉的容器,視線停頓了幾秒,然後收回來落在地上,盯着自己的影子。

    半晌,他開口,“你和他什麼時候認識的?”

    “嗯?”

    顧夜西更直白地問他,“你和馮大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顧長津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

    似乎察覺到了顧夜西要問什麼,他並未正面回答,“你問這個做什麼?”

    “少跟我打太極。”他想轉移話題,但顧夜西不給他機會,以退爲進,“不想說就不說,我也不是非要知道。”

    “……”

    總算嚐到了現世報的滋味。

    顧長津嘆了口氣。

    還是告訴了他,告訴他最想知道的那個,“在你之前。也是我讓他在國外幫你,把你領進AK的。”

    “你和AK的關係。”

    “如你所見,沒有關係。”

    最後一個問題,顧夜西毫無情緒,“當初爲什麼把我丟掉,丟到國外去,是因爲恨顧厲嗎?所以連我一塊記恨上。”

    記憶恢復了。

    顧長津那些喪心病狂的研究。

    是顧厲毀掉的。

    他和葉青賠了命。

    不夠,還要讓他的兒子留在世上贖罪。

    想到這些,顧夜西不禁冷笑。

    自嘲,“還是覺得我不配,活在這個世上。”他的咬字、語氣逐漸加重,“就該經歷那些罪惡,弄髒我,讓我一輩子不乾不淨地活着。”

    好惡毒的心!

    顧長津否認極快,“我沒有!”

    沒有嗎?

    “無所謂。”顧夜西扯了扯嘴角,不急不緩地說着,“說起來我還該謝你,謝你讓我活到了今天。儘管你那麼的不堪。”

    不堪……

    這是第二次。

    他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是顧厲。

    他的兒子,一向敬重他的兒子,用那麼悲涼、憤怒又決絕的目光看着他,就站在他面前,死在他面前。

    他恨他。

    至死,都恨他親手毀掉了他敬愛的父親。

    他對不起顧厲。

    對不起葉青。

    還有阿瑾。

    “我從未想過殺你。”顧長津終於不再平靜了,輪椅扶手上的手掌收緊,因爲用力,指尖發青,嗓音也微微顫抖,“送你出國,也不是不要你——”

    “行了。”直接打斷。

    顧夜西不想聽,十分涼薄,“不管你打什麼主意,也不管你心裏那諸多苦衷,你做的那些事總歸是斷送了我們間情分。”

    顧長津一言不發。

    忽然,顧夜西明知故問道,“你沒養過我,對吧?”

    沒養過他。

    還逼死了養他的人。

    他憑什麼原諒?

    “說實話要不是溫想,我大概這輩子都不會跟你在這兒說這些話。”

    “你恨我嗎?”

    “不恨。”

    “……”

    “實話。打我有記憶以來我就是一個人,直到回國,遇見她。”顧夜西心平氣和,說話的語氣聽不出一點點情緒起伏,“——現在,沒必要給自己找一個長輩。”哪怕爲了溫想。

    他越平靜。

    顧長津眼底的神色就越隱忍剋制。

    彷彿有很多話。

    全部哽在了喉嚨口。

    “我答應了溫想,會管你。”

    管到什麼時候呢?

    顧長津擡頭看他。

    說開了也好。

    “不過我也有條件,從今往後——”顧夜西對他說的話,比以往加起來的都多,“我不想她和你們再有任何交集、牽扯,懂?”

    這小子像顧厲。

    長情、護短。

    可長情之人,也是薄情的。

    他是後者,這點自知之明顧長津還是有的,只是內心稍微有一點點悲涼,但不多,他藏得極好,“嗯。”

    顧夜西緊繃的脊背放鬆下來。

    “那成,只要你不動她,我們有話好說。”他說了這麼一句。

    顧長津是清高的。

    老一輩有的大男子主義的臭毛病,他也有。

    還不輕。

    沒想到老了老了。

    還要靠一個女人,才入得了後輩的眼。

    真是笑話!

    “溫想是個好姑娘。她是你的軟肋,人有了軟肋,就有破綻,守不好,就等同往敵人手裏遞刀。”出於善意,顧長津給了他一句忠告,“你小心馮大。”

    什麼意思?

    顧夜西看向他。

    “總之你小心身邊的每一個人,哪怕是很信任的朋友,凡事也要多留一個心眼,要給自己留條退路。”顧長津說。

    這話聽着像,遺言。

    貌似不想到聽他說這些,心裏不舒服,顧夜西表現得稍微有點不耐煩,“少來了。你一個孤家寡人還知道怎麼處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