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恰逢夜暖知溫顧 >第六百四十三章 歲歲平安,不止新年
    又一年元旦。

    家家戶戶張燈結綵,好不熱鬧,醫院這邊煮了湯圓,每間病房都發了,顧夜西也有,湯圓剛出鍋,熱氣騰騰的。

    有幾顆破了,湯麪飄着黑色的芝麻。

    顧夜西把第一顆餵給溫想。

    在溫暖的燈光照射下,溫想微微彎着身,影子便在病牀上清晰地倒映出來,壓着被褥的褶皺,像是某種無聲的覆蓋。

    “芝麻餡的。”她的語速溫吞。

    顧夜西嘗第二顆。

    感覺太甜了,他就隨口一問,“這是速凍的嗎?”

    溫想就隨口一答,“你喜歡的話我明天給你帶。”

    “速凍的?”

    “我自己包。”

    像是被她認真的表情逗笑,顧夜西沒忍住,看了她兩秒後愉悅的笑出聲來,“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會包湯圓啊?”

    溫想答得認真,“我會學。”

    “嗯。”顧夜西看起來被取悅到的樣子,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脖子,然後把下巴靠上去,嗓音壓下來,“那以後只包給我喫。”

    “好啊。”

    這時,溫想摸他後面的頭髮,忽然想到什麼,她遲疑了兩秒,還是說了,“顧同學,你的頭髮好像長長了。”

    “有麼?還好吧。”

    “所以,要不要剪一下?”

    聞言,顧夜西把頭擡起來,他額前的頭髮也跟着一塊耷落,遮住眉眼,長度恰好,給這張臉平添了幾分乖巧。

    叫人看了想欺負。

    “現在嗎?”

    “我帶了剪刀和電推。”

    顧夜西往後退開一點,看她的神色不明,“哦,原來是有備而來啊。”

    “我就是覺得你應該也想——”

    “可以。”

    “啊?”

    顧夜西坐在牀上,稍稍仰着頭,說話時喉結的滾動特別明顯,“怎麼?你表現的這麼意外幹嘛?”

    溫想搖搖頭,“我沒有。”

    她讓顧夜西稍等片刻,自己起身去拿工具,很快就回來了,顧夜西看到她手上齊全的工具,不由得愣住。

    溫想解釋,“這個、這些都是我向理髮店老闆買的。”

    “……”顧夜西擡起眼,拖着不急不緩的腔調,“你看起來這麼緊張,總感覺你……對我、圖謀不軌。”

    溫想的耳朵有些紅,緩緩的告訴他,“你看錯了。”

    顧夜西盯着她看。

    “我上次幫你刮鬍子,不小心把你的下巴刮破了。”似是想幫他回憶起這件事,溫想還指了指自己的下巴,和他對視說,“流血了。”

    好像是有這麼一件事。

    顧夜西,“所以呢?”

    他就是那種特別無所謂的語氣。

    給人的感覺如同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

    溫想沉默片刻,比較委婉的說,“我沒幫別人剃過頭。”她是第一次。

    “哦,第一次啊。我這人呢一向比較謹慎,本來是不同意的,但看在你是我女朋友的份上,”顧夜西一邊說話一邊靠近,“——就大發慈悲允許你,拿我練手。”

    他這樣還挺勾人的。

    不過溫想的定力還挺強,不爲所動,“你躺好。”

    “躺好你還怎麼剪?”

    “也是,那你坐着吧。”

    坐在牀上不舒服,溫想就破例允許他下牀,牀邊的椅子椅腳比較矮,他坐上去像大人偷了小孩的椅子,很奇怪。

    顧夜西隨意的伸着腿。

    像要人伺候的祖宗,語氣慢吞吞的,“來吧。”

    “你忍着點。”

    “……”

    有一說一,其實是有那麼一點忐忑。

    但顧夜西故作淡定,當第一撮頭髮從他眼前掉落的時候,他還是下意識舔了舔脣,兩秒後纔有聲音,“剪這麼多嗎?”

    溫想拿着電推,似乎有點不太確定。

    “我覺得你剪個平頭,應該還挺好看的。”

    “……”

    她先剪後奏,“可以嗎?”

    “剪吧。”

    顧夜西視死如歸般閉上了眼。

    新年鐘聲敲響的那一刻,經久不絕的迴盪,以及漫天的煙花,溫想披着毯子站在窗前,目光望出去,思緒放空。

    顧夜西從後面抱住她。

    “嗯?”她稍稍回頭。

    他有一身硬骨。

    頭髮也硬,剪短之後,整個人彷彿抽條般的長大,變得沉穩又硬朗,顧夜西埋在她的頸窩間,聞她身上的味道。

    和他身上一樣的味道。

    顧夜西聞舒服了,下意識用剪短的頭髮蹭了蹭,啞着聲,“想想,我想出院了。”

    “你的身體?”

    “我有數的。”

    溫想掙扎了片刻,最終敵不過他的軟磨硬泡。

    還是同意了。

    不過,她也有條件,“那你要答應我出院以後,不可以一個人呆着。”

    顧夜西想都沒想,“你不是要上課?”

    溫想看向他,略微無奈的語氣,“你以爲的不是一個人呆着,就是跟我呆着啊?”

    顧夜西理所當然,“不然呢?”

    溫想失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臉,“你除了我以外,還有其他同學啊。我不能時時刻刻陪在你身邊,總有疏忽的時候。”

    他身邊有人的話,她會放心很多。

    顧夜西不說話。

    “答應我嘛,好不好?”溫想搖着他的肩膀,和他撒嬌。

    顧夜西把她抱起來,抱到牀邊,讓她坐在自己腿上,要她勾着自己的脖子,她身上的毯子鋪了他一身,“溫想,哪有你這樣的?你不能時時刻刻陪在我身邊的話,我哪能時時刻刻身邊都有人?”

    他覺得她是在強人所難。

    溫想玩他後面的頭髮。

    可是太短,太扎手。

    顧夜西繼續,“你這不是故意的爲難我嗎?”

    “這怎麼能叫故意爲難呢?最多叫一個、小小的要求。”溫想湊到他面前,鼻尖蹭了蹭他的,然後很隨意的說,“你不答應的話就別出院了。”

    顧夜西的神色莫名。

    須臾,他意味深長的語氣,“哦,還會威脅人了現在。”

    “我哪有?”

    溫想覺得他在血口噴人。

    顧夜西把她往上抱了點,然後擡起頭親了親她的嘴角,口是心非的說,“那我不出院了,你在這兒伺候我挺好的。”

    “……”像是想看穿他,溫想的目光一瞬不瞬,過了一會兒才道,“行啊。”

    顧夜西十分坦然,“我想喫蘋果了。”

    “那你先放開,我給你削。”

    “就這樣弄。”

    ……

    溫想簡直拿他沒辦法。

    “我在削蘋果。”

    “你繼續削。”

    牀頭的醫學教材掉到了地上。

    新年伊始,窗外的煙花一朵一朵綻放着,紅色、綠色、藍色……金色,在他黑白分明的眼底,還有最溫柔的底色。

    溫想爲他剃頭。

    是盼望着讓他從頭開始。

    他懂她所想。

    所以要她削了蘋果:他何嘗不盼望着,她歲歲平安。

    不止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