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馮大把右手放了下來。
他垂下眼，似有若無的情緒，“說起來我們都是命大的人。”
顧夜西頓了頓。
“你是說何六？”
“哼，我這隻手不就是拜他所賜。”
顧夜西看向他的右手，看了一會兒，他的語氣平淡，“當年，何六斷了你一隻手臂逃逸，時間過了這麼久，現在不也都討回來了？”
這是在內涵他睚眥必報？
馮大不作聲。
顧夜西平鋪直敘，“怎麼？這會兒開始裝糊塗了？”
“我裝什麼糊塗？”馮大像是聽不懂的樣子。
顧夜西的視線住。
順勢往後靠。
“何六不是你殺的？”
馮大似乎覺得匪夷所思，冷笑了聲。
“顧夜西，你少他媽往老子頭上潑髒水。”
髒水？顧夜西還嫌這水不夠髒呢，冷着臉繼續，“有些事，就算不是你做的，卻也是因你而起，聽不懂的話我可以再提醒你一句。”
“顧長津。”
顧夜西臉上的表情始終沒有變化。
聽到這話，馮大臉色白了白，顧夜西見到他的神色，眼底的情緒更深了，壓低了聲道，“顧長津擅察人心。我知曉你是他的一枚棋子，就連當初收養我，也是聽從了他的命令。可馮大，就算這些全部是顧長津的意思，這麼多年來，我顧夜西做過哪怕一件對不起你的事兒嗎？老子把你當兄弟，你呢？前前後後瞞了我多少事？”
他不求兄弟事事坦誠。
但至少，要有分寸。
“我、”馮大有些猶豫，憋了半天，也只是道，“我沒有對不住你。”
“你沒有嗎？”
顧夜西像是終於失去了耐心，仰起了頭，臉上的煩躁異常明顯，“問心無愧的話，爲什麼不肯承認你和顧長津之間的關係？”
上回見面是在馮大的辦公室。
兩個人動了手。起因是馮大明明早就知道顧長津是他爺爺的身份，卻狡辯着，端着一副大義凌然的姿態，口口聲聲都是爲了他着想。
馮大無言以對。
顧夜西慣來是直脾氣。
有一說一，他舌尖頂了頂腮幫子道，“看見我還沒死成了，可以安心回去了吧。您貴人事忙，我就不耽誤您的行程了。”
語調是陰陽怪氣的。
馮大也沒覺得不習慣，瞅了顧夜西一眼，淡聲，“顧夜西你要記得，你答應過我的，欠着我一件事。”
準確的說，是欠一個人情。
“放心，我不會賴賬。”顧夜西說着，並未與馮大對視。
直到對方離開。
聽着漸遠的腳步聲，顧夜西的眼角緩緩往下壓，一邊從桌邊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盯緊點。”
溫想並未聽到談話的內容。
進來的時候，顧夜西正坐在病牀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像是在走神，她走到他面前，彎下腰湊到他面前，“怎麼了？魂不守舍的。”
顧夜西回神，神情有了細微的變化。
“在想一些事兒。”
“馮大走了？”溫想方纔不在門外。
顧夜西嗯了聲。
溫想看了眼旁邊的黃玫瑰，似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卻又不太確定，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說了，“沒有探望病人是送黃玫瑰的。”
盯着她的臉，以及皺起來的眉心，他條件反射般就牽住了她的手，主動說起她感興趣的話題，“上回說的那個綜藝，考慮得怎麼樣？”
溫想從沒考慮過，“我不去。”
“爲什麼？”
顧夜西往旁邊挪了一個位置，右手拍了拍，邀請溫想坐上來，溫想的注意力被轉移了，總算不再糾結花的事兒。
溫想脫了鞋上來。
挨着他，和他擠在牀上道，“太費時間了，而且我不想過多曝光自己。”
她挺珍惜鏡頭的。
“那你拒絕人導演了嗎？”顧夜西太清楚溫想的性子了，明知道她有輕微的拒絕困難症，就善解人意的問她，“沒有的話需不需要我幫你?”
溫想很嚴肅，“這個導演人挺好的，以前還幫過我。”
“嗯？”
“你要委婉一點，別傷害到人家。”
顧夜西，“哦。”
電話打過去時候，對方几乎是秒接，顧夜西愣了一下，纔開口，“你好，我是顧夜西，是溫想的男朋友，我想跟你談一下綜藝劇本的事兒。”
對方喊了聲顧先生，態度好的沒得挑，“是劇本有問題嗎？有的話您儘管提，合理的我這邊都可以考慮。”
“……”
“我和想想之前合作過幾次的，不知道顧先生您看沒看過我們的作品。”
“看過。”
那是一部歷史劇。
溫想在裏頭飾演小女主。
對方像是找到了共同話題，開心的說，“我當時啊就特別喜歡想想。覺得這孩子拍起戲來既有天分又努力刻苦，特別對我胃口。”
聽人這麼誇溫想，顧夜西也是有些開心的。
“顧先生，您說是吧？”
“嗯。”
“像想想這麼優秀的藝人，現在已經很少咯。”
“嗯。”
“所以我就想着有機會，一定要再合作一次。”
“嗯。”
“但合適的機會實在太少了。”
顧夜西表示認同。
對方嘆了口氣，又問，“那您是同意了？”
沒來得及思考，顧夜西下幾乎意識的應，“嗯。”
“謝謝顧先生。”
“……”
對方掛斷很快，和接通一樣快。
只見顧夜西舉着手機，若有所思，只是神色莫名有些僵硬。
“怎麼了？”溫想見他神情不太對勁的樣子。
“……”
“顧夜西？”
須臾，顧夜西費勁的轉過頭，和溫想對視了一會兒，像是做了天大的錯事，他極爲緩慢的說出來：
“我剛纔好像、答應人家了。”
“……”
溫想完全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太突然了，她也反應了好幾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可你不是說，要幫我拒絕人家的嗎？”
顧夜西有點遲鈍。
片刻後，他硬着頭皮接受她審視的目光，心虛道，“要不我再打過去一個？”
溫想頓時哭笑不得。
“你等會兒。”顧夜西臉色嚴肅的像天要塌下來。
溫想邊按下他的手，邊說，“算了，那我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