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總不能食言而肥吧。”溫想和他對視,過了兩秒之後說,“沒關係的。其實那是一檔比拼演技的綜藝,想來也不會太譁衆取寵。”
顧夜西看起來依舊有些煩。
溫想說,“原先我看過劇本之後,也在糾結來着呢。”
聽着她話裏安慰的意思,顧夜西更內疚了。
“那是我食言而肥,和你沒關係。”他把責任往自己肩上攬,語速很慢但很堅決,“我幫你回絕掉。”
頭一次見他這麼不怕麻煩。
溫想換了隻手拿手機,放到一旁的牀頭櫃上,若無其事道,“別了。你別亂動,等會兒扯到針頭了。”
“真不用?”顧夜西觀察着她。
溫想搖搖頭。
她握住他的手,捏了捏他掌心軟軟的肉,“只不過這個綜藝的錄製場地不在帝都。顧同學,我不在的那幾天你要好好呆在醫院,知道嗎?”
“那在哪兒?”
溫想說,“臨城。”
像是在考慮着什麼,顧夜西遲疑的哦了一聲,“知道。”
“顧夜西。”
“怎麼了?”
“到時候你不許偷偷跟來,我會生氣的。”溫想盯着他看,試圖將他看穿,嚴肅道,“只許呆在醫院。”
她不放心他一個人在去的路上。
“你要去幾天?”
顧夜西像被戳中了心事一樣,連忙轉移話題。
“錄製至少三天,算上返程的話大概五天。”答完,溫想又把話題繞回來,臉上的表情很正經,“我每天都會打電話的。”
顧夜西睨着她,吊兒郎當道,“溫想,咱倆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了,我就沒見你因爲喫醋給我查過崗,回回查崗都是攔着我跟你。”
《蘇幕遮》路演宣傳的時候。
她走了一個月,中間查了半個月的崗。顧夜西想起來就覺得不滿,極爲抱怨的說,“沒記錯的話,你最後還怪我太聽話,是吧?”
“那情況不一樣。”
“……”
“那次的時間太長了。”頓了頓,她繼續,溫想就是有踩在他心上隨便撒嬌本事,“我那麼長時間見不到你,心裏不踏實。”
顧夜西馬上說,“那我短時間見不到你,心裏就已經很不踏實了。”
“嗯……那這樣算一筆賬的話,好像我虧了。”溫想思考了一會兒,鄭重的說給他聽,“畢竟我對你沒有需求。”
沉默了好一陣。
終於是忍不住了,顧夜西看着她笑出了聲,莫名覺得荒唐,又心酸,他有點心疼自己,“咱倆這算是正常的男女朋友關係嗎?”
溫想一本正經的點頭,“我覺得還挺正常的。”
“……”
敗給她了,顧夜西拖腔拖調的說,“行,你說的都對。”
“……”
“不過呢,我現在就是個身體不好的病號,得嬌着養,受不得累。”顧夜西勾起她的長髮,像是勾引,媚態十足,“女朋友,你要照顧好我。”
“我會的。”
“所以早點回來。”
溫想認真的點了點頭。
綜藝的製作時間很趕,幾乎在兩天內導演就已經給溫想連着打了五六通電話,對方催得很緊,溫想也不好耽擱。
知會顧夜西一聲後,就趕着回家收拾行李去了。
溫想已經出去了。
“……”顧夜西嘆了口氣,望着空蕩蕩的房間,眼神也有點空。忽然間,似是有一種莫名的情緒悄悄蔓延到心頭。
讓他覺得不舒服。
過了很久,顧夜西才後知後覺意識過來這種與生俱來的,伴隨了他很久,可是一直被他忽略的情緒,叫做孤獨。
要是她在就好。
也就是說溫想前腳剛走,他就開始相思了。
看到在病房裏呆坐的人,顧長津遲疑着沒進去,直到對方發現他,他才拄着柺杖走進去,走得並不快。
他慢慢的靠近病牀。
顧夜西的態度傲慢又冷漠,不等對方開口,“又來看你顧家絕後了沒?”
“呵,早絕了。”
“……”
“我這兒有個消息,你聽不聽?”
顧夜西,“要說就說,廢話這麼多幹嘛?”
顧長津就開門見山了,“你的病,或許還有得治。”
聽到這話,顧夜西臉上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他擡起眼,盯着顧長津的眼睛問,“痊癒的話,有幾成把握?”
像是隨口一問。
可攥緊的手卻暴露了他的忐忑。
“大概五成。”垂下眸,視線落在地面柺杖的影子上,顧長津實事求是的講,“治療一共需要半年時間,分三個療程,過程不需要開刀子。”
“後遺症呢?”
“現在還不清楚。”
顧夜西神色有些凝滯,像在權衡着什麼。
“失敗的話,我會死嗎?”
“你怕死?”
似是覺得荒唐,顧長津的語氣有些不可思議。
顧夜西誠實道,“我現在挺惜命的。”
“不會馬上死,但或許活不長。”
顧長津是這樣回答他的。
於是,顧夜西就沒能馬上做下決定。他的命是溫想的,他做不了主,便打算等溫想回來和她商量一下。
他猜,溫想大概率是不會同意的。
畢竟風險太大了。
這時,離開病房的顧長津拄着柺杖沒走多遠,忽然停下。
像是承受着極大的痛苦,他捂住心臟蹲下,柺杖掉在地上清脆的一聲,然後往前滾去。
身體沒了支撐。
頭部在接觸到冰涼的地磚同時,顧長津握緊了懷裏的藥瓶,抓到眼前用牙咬開瓶蓋後倒了幾顆出來。
瓶子掉在地上。
他掌心捏着藥丸,顫顫巍巍的塞進嘴裏。
再用力嚥下去。
另一個藥瓶滾遠了。
他就倒在地上,夠不到。
有事兒沒問清楚追出來的顧夜西看到這一幕,幾乎想都沒想,本能的跑過去。
他的腳步逐漸慢下來。
“藥,藥我的,地上,拿、拿給我。”
“……”
顧夜西以爲他對這個人沒有感情。
可他在做什麼?分明還會在乎。掌心破了,顧夜西把內心翻涌的情緒壓下來,蹲下來後平靜的問,“幾顆。”
“三顆。”
顧夜西倒了三顆白色藥丸出來。用那隻沒有受傷的手交到他手上,以及柺杖,半天才憋出了句,“別死在這兒。”